1*
烟浓江南的繁华水墨里,每个人的心里,或许都曾藏有一幅画卷。
在那幅画卷里,银华如练,江水荡漾,眉目如画的少年一袭白衣负手而立秦淮江岸,月光将他的白衣身影拉得斜长,他眉目间亦是少年人的恣意洒脱,无温清淡。一身白衣陌上行,风华无双。
白衣胜雪,不染纤尘,他的眸清若轻佻,倨傲清雅,时光翩然轻擦,流年暗生了枝桠,不去管世间沧云变幻,不去猜人心丑善,不去想花下欢笑不复的年少,不去寻烟花巷陌谁知懂自己的寂寞。而他,始终在做着那个独一无二的自己,一袭白衣,不染一丝一毫的风尘,始终负手清雅。
2*
想起白衣,便会想起十里秦淮,想起北宋。
想起那一袭风雨不改游红楼,仍旧载不动悲愁的白衣。
满座诗赋换热酒,此局棋怎走。
几番浮沉,残生如梦。才情胜天高,命若素纸薄。
不知你是否如我一样,曾年少痴缠,深陷那白衣的江山画卷里,不愿苏醒。清风,明月,在古拙的山水,在古旧的城门深雨里执妄般地寻觅他,寻觅那白衣翩然的身影,寻觅他留下传唱的歌谣多少,寻觅奉旨而挥的笔墨里每为罗绮消,那字里行间的潦倒,与骄傲。
3*
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直执迷眼缘,第一入眼所爱的东西总是令人骨子里心生疼惜。这样清丽绝质的词,仅是一眼,便入了眼,入了心,在心底缠绕旖旎不去,就好似回到了轻歌曼舞、筏舟弄月的秦淮河畔……
那个男人,生在北宋的历史里,一生豪情满志,得名登考,二次不中,满腔的傲气抑郁心底,杯空杯满将酒打翻,豪情挥下“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本是想吐一时之快,却从此与仕途无缘。
三年后,再次登考,虽入殿堂待天子朱笔圈阅,可惜三年前的那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让宋仁宗记忆犹新。见他名号,朱笔一挥,将他从榜上抹去,并批阅“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
从此,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一生,伫在花前,醉在月下。
没有仕途,柳永,就此走进了风月里。为这些秦楼楚馆的歌妓,谱词,醉酒,吟弄桃红。风雨不改,流连红楼,对酒当歌。只是满座诗赋换来看热酒,心底盛放的一江春水的悲愁,又能换何,此生棋局该怎样行走?
一群歌舞伎,弹古筝,抚瑶琴,悠然哀婉地唱。一首新词一夜唱了八九遍,换了断弦琵琶再复返,对酒当歌,长亭向晚。可唱来唱去,慢词间,却总是有着淡淡的忧伤和哀怨。微涩的味道,一直未变。
他的词,总是那样的轻转莺鸣,如一箫横吹的少年,吹皱了秦淮春水,更吹皱了那些薄命女子的心……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缠绵而香彻心扉,如一个男子天长地久的誓言。哪怕过了千年,回头再念,仍旧痴了这红尘中豆蔻的少女和白衣翩然的少年……
4*
每个人,都是应该有爱情的。
白衣,素然,干净,尘旧,暖香。
白衣,或许就如每个人心底潜藏的爱情一样,是一种念想,一种信仰。
只是在那样的一个朝代,歌姬,本就是一道凄凉如秋叶的风景,公侯王孙除了流连于她们如花似雪的容貌,又会有谁曾真心相待过她们?
我想,对于那些早已看破红尘看透世间险恶规则的风尘女子,大概心底都明白,她们此生所谓的爱情,更多的时候,仅会与性爱有染,而和情爱无关。
然而白衣卿相却俘获了这样一群女子的真心,倾心相交,风流无瑕。柳永死的时候,竟然穷得身无分文。他死后,是秦楼楚阁的妓女们,你一银,我一银,共同集资为他料理后事,将他安于地下,让君长眠。
送葬的那日,所有的歌妓,素服出葬,泼酒于地,为他送行,一路好走!并在每年清明,由这些青楼女子,载酒扫墓,年复一年……
柳七,这位一生穷困潦倒的白衣男子,就连死,都是那样的千回百转,都是如此的荡气回肠……
一切只因,他疼天下女子,疼得真心。那些青瓷如水的少女芳心,岁月如花的青春年华,早已被冷漠的世道践踏成不复存在的泥尘,消散不见。要想活命,只能无情。这样的风尘女子却能这样相待柳七,我想,大概是因他的不嫌卑贱,不问出身,真心相待。而她们,在他的身上瞧见了烟火爱情里,那平凡中的真。
白衣,是平凡,也是习惯。
白衣,是永远,也是瞬间。
文/燕归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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