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世界树的庇护,与他同在…… (第3/3页)
就在这时,会客厅另一侧镶嵌着金色藤蔓纹路的厚重木门,被无声推开。
一道身影悄然步入。
银色的长发如同月华流泻,并未过多装饰,仅以一枚简朴的翠绿树叶状发卡松松别在耳侧。
脸上罩着一层薄如蝉翼、却仿佛能隔绝一切窥探的白色面纱,只隐约勾勒出精致绝伦的轮廓。
面纱之上,是一双仿佛蕴含了整个森林生机与秋日晴空的、璀璨的金黄眼眸。
她穿着精灵王传统的、绣有世界树与星辰纹路的月白色长袍,身姿优雅挺拔,每一步都仿佛踏着自然的韵律。
精灵王花凋琳,亲临。
梅迪慌忙起身,深深行礼。
杜阿利也吃了一惊,尽管他作为外交使节,礼仪上无需对别国君主行大礼,但也立刻站起身,以矮人对待尊贵客人的方式,右手抚胸,躬身致意。
他完全没料到,精灵王会亲自来到这处接待外使的偏厅。
“陛下,初次见面。”
杜阿利的声音收敛了之前的粗豪,变得庄重。
“杜阿利阁下,久仰。”
花凋琳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清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轻轻抬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目光扫过木几上打开的箱子,在那暗褐色的泥土上停留了一瞬,金黄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波澜荡开,又迅速归于平静。
“矮人帝王已通过特殊渠道,向我传达了讯息。”
花凋琳走到主位坐下,姿态从容,“他说你有极其重要之事,需当面呈报。未能亲自前来,他已充分致歉。”
“是,陛下明鉴。”
杜阿利重新坐下,腰背挺直。
面对这位传说中的精灵王,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花凋琳微微抬手,示意梅迪与侍卫们暂时退至厅外等候。
木门悄然闭合,室内只剩下她与杜阿利两人,以及那箱散发着不祥脉动的泥土。
“现在,可以直言了。”花凋琳的目光落在杜阿利脸上。
杜阿利深吸一口气,组织着语言:“陛下可认识这泥土?”
“认识。”
花凋琳的回答简洁而肯定,“这是‘淡褐土二月’流泻出的、沾染了其‘怒意’的情感碎片。虽然微弱,但性质确凿无疑。”
“正是。”
杜阿利点头,表情更加严肃,“因此,我想冒昧询问陛下……您最近,是否曾与‘绝对无敌切尔里本’……那位据说受到‘淡褐土二月’眷顾的黑魔人……有过接触或交战?他……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
花凋琳微微偏头,面纱随着动作泛起细微的涟漪,“他……一直都很‘异常’。”
确切地说,是他的“能力”异常到违背常理。
大地仿佛在主动保护他,不仅使外来的攻击难以触及,他自身还能引动狂暴的地脉之力,无差别地攻击周围一切生命。
与他交战,如同与整片愤怒的大地为敌,令人束手无策。
“受十二神月眷顾之人……”
杜阿利低声重复这个古老的称谓,语气复杂,“至今仍是个谜。”
一个极度憎恨、蔑视地上所有生命的十二神月,为何会“爱”上一个黑魔人?
甚至甘愿将部分力量与关注投射于其身?
看着“淡褐土二月”将切尔里本视为禁脔,不允许任何其他生灵靠近、伤害的样子,任谁都能感受到那份近乎偏执的“爱意”。
但,为什么?
“精灵王陛下。”
杜阿利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告警的沉重,“事实上,我此次前来,并非完全奉帝王之命向您‘询问’……”
警告?劝诫?建议?无数词汇在他脑海中翻滚,但没有一个敢直接对眼前的精灵君主说出口。
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漫长而隐晦的句子:“我此来,更是为了陛下的安危,向您示警。”
“此言何意?”
花凋琳的金黄眼眸微微眯起。
“‘淡褐土二月’之所以‘愤怒’,极有可能……是因为切尔里本‘受伤’了。”
杜阿利一字一顿,“祂会认为,造成切尔里本受伤的,是陛下您,以及魔法学会会长阿鲁文阁下。又或者……”
他声音几不可闻:“祂的怒火,可能会转向……那个最终给予切尔里本近乎致命一击的少年……白流雪。”
!
花凋琳原本轻放在膝上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指尖划过光滑的衣料,留下一道细微的褶皱。
杜阿利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但他立刻移开视线,假装整理自己的胡须,给予精灵王控制情绪的空间与尊重。
“淡褐土二月的……愤怒?”
这个可能性,如同冰冷的箭矢,瞬间刺穿了花凋琳一直维持的平静表象。
切尔里本向来独来独往,踪迹成谜。
除了黑魔王本人,世上几乎无人能真正伤到他。
因此,“淡褐土二月”也从未有过“愤怒”的理由,一直沉浸在漫长的、对眷顾者的守护与对世间的漠然憎恨交织的沉眠中。
“陛下,我们矮人帝王已在倾尽全力,寻找平息‘淡褐土二月’怒火的方法。”
杜阿利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感,“但……情况异常艰难。祂的‘意志’与大地本身纠缠过深,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发更可怕的灾难。”
“我知道。”
花凋琳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若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紧绷,“很快,‘淡褐土二月’的……”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目光瞥了一眼紧闭的厅门,意识到外面还有梅迪和侍卫,便止住了话头。
“无论如何,关于此事,最好召集阿鲁文会长,我们三方秘密商议。”
花凋琳做出了决定。
说完该说的话,杜阿利恭敬地再次行礼,不再多言,带着那名沉默的矮人近卫,退出了会客厅。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内外。
厅内,只剩下花凋琳一人,独自面对那箱散发着不祥脉动的泥土。
面纱下,她绝美的容颜上,忧虑之色再也无法掩饰,贝齿轻轻咬住了下唇。
“淡褐土二月的愤怒……还有……”
女巫之王。
最近,关于那个行踪诡秘、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纯白女巫”斯卡蕾特开始活跃的消息,也隐隐约约传到了花凋琳的耳中。
特别是,有迹象表明,那位女巫之王似乎对白流雪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兴趣”……
这两个消息叠加在一起,让花凋琳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缓缓爬升。
“为什么……总是他,被卷入这些足以撼动世界根基的漩涡中心?”
她美丽的金色眼眸中,流露出深沉的无力与担忧。
身为精灵王,她肩负一族兴衰,守护世界树与自然平衡,但此刻,那份属于君主的沉重责任之下,一丝属于“花凋琳”个人的、真切的情感,正在悄然滋长、缠绕。
梅迪在门外等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看到精灵王陛下依然独自坐在那里,对着那箱泥土出神,表情是从未见过的凝重与……一丝恍惚。
“陛下?”
她轻声唤道。
“啊……嗯。我没事。”
花凋琳恍然回神,迅速收敛外露的情绪,勉强对梅迪挤出一个安抚性质的微笑。
作为君主,她不能在臣子面前过多显露私人的忧惧。
“关于今日杜阿利阁下所言之事,”花凋琳的声音恢复了属于王者的冷静与决断,“你们只当未曾听闻。在我与矮人帝王、阿鲁文会长三方密谈之前,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半分。”
“遵命。”
梅迪低头应道,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能让陛下如此郑重叮嘱,此事必然关乎重大,甚至可能动摇大陆局势。
“反正,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淡褐土二月’的愤怒了。”花凋琳在心中默默叹息。
当“死巨人之地”深处传来真正的“胎动”时,随之而来的将是席卷大半个大陆的恐怖地震、火山喷发、地脉紊乱等天灾。
上一次,是由她的父王与当代矮人帝王联手,耗费巨大代价才勉强平息,那已是百年前的往事了。
百年安宁,让她几乎以为那位暴怒的神祇会永远沉睡下去。
花凋琳闭上那双璀璨的金色眼眸,纤长的睫毛在面纱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双手交握,置于胸前,仿佛在进行无声的祈祷。
“愿世界树的庇护,与他同在……”
祈祷的对象,不知是脚下支撑着整个精灵国度的古老神木,还是那位远在斯特拉学院、对此即将降临的浩劫尚一无所知的棕发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