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 (第1/3页)
自从白流雪在那场与淡褐土二月的“神迹”之后陷入沉睡,时间已悄然滑过一个月的刻度。
世界并未因一个少年的长眠而停转。
最初的震惊、担忧、各方势力的暗流涌动之后,生活的齿轮依旧在既定的轨道上隆隆前行,将绝大多数人卷入名为“日常”的洪流。
寒假,来临了。
一个学年在纷扰与惊涛骇浪中画上句点。
三年级的前辈们披着象征毕业的绶带,在飘雪的广场上留下最后的合影与泪水,而后如同离巢的飞鸟,散入广阔世界的各个角落,迎接属于他们的、星辰或荆棘铺就的未来。
新生们则懵懂而期待地,在学籍档案上悄然添上一笔,从“一年级”晋升为“二年级”,即将迎接崭新却也注定不会平静的新学年。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们,终于从繁重的课业、危险的实战、以及那场笼罩心头的灾难阴影中,暂时挣脱出来,迎来了名为“寒假”的短暂喘息。
有人回到炉火温暖的家中,享受久违的亲情与慵懒;有人结伴踏上旅途,去探索埃特鲁大陆其他区域的奇景;有人则选择留在学院,或继续钻研感兴趣的魔法领域,或纯粹地放松,享受难得的清净。
各自以不同的方式,舔舐伤口,积蓄力量,或者……试图遗忘。
绝壁哀嚎·黑色古城。
这个名字本身,就足以让绝大多数知晓其存在的生灵感到灵魂颤栗。
它并非坐落于寻常的山峦或平原,而是诡异地“生长”在一片终日被狂暴的、近乎实质的漆黑色魔力风暴所环绕的、高达千仞的尖锐荆棘绝壁之巅。
那些荆棘并非植物,而是某种凝固的、蕴含着绝望与诅咒气息的黑暗魔力结晶,扭曲盘绕,如同巨兽嶙峋的骨骼,将古城拱卫其中,隔绝内外。
由于此地过于浓厚且性质极度狂暴、污秽的黑暗魔力,普通人哪怕仅仅是靠近绝壁范围,轻则心智堕落、陷入疯狂,重则肉体异化、生机枯竭,化为没有理智的怪物。
即便是那些低阶的黑魔人或适应黑暗环境的魔物,也无法承受古城核心区域那精纯到恐怖的黑暗魔力侵蚀,会在靠近途中被同化、撕裂,成为滋养这片诅咒之地的新养料。
这里是生者的禁区,是黑暗的圣所,亦是黑魔人传说中最为古老、最为神秘、也最为强大的几个源头圣地之一。
而此刻,马流星正毫不在意地,行走在这片被外界视为绝对死地的诅咒之地上。
他依旧穿着那身斯特拉的冬季制服,深紫色的长发在永不停歇的黑色魔力之风中微微拂动,暗紫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周围那足以蚀骨销魂的黑暗气息只是寻常的微风。
他脚步平稳,踩在由某种漆黑光滑、仿佛吞噬一切光线的石材铺就的狭窄山道上,两侧是深不见底、翻涌着不祥雾气的深渊。
漆黑的荆棘不时从岩壁刺出,尖端闪烁着幽光,却在他经过时,如同拥有意识般,微微向内蜷缩,仿佛在畏惧,又似在……臣服。
当他终于抵达黑色古城那巨大、扭曲、仿佛由无数痛苦面容熔铸而成的黑铁城门前时,城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
一团浓郁到化不开的、不断变换着狰狞面孔的黑色雾状幽灵,从门缝中缓缓渗出,飘到马流星面前。
幽灵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有两点暗红色的光点在“头部”位置幽幽闪烁。
“马流星……王子殿下。”
幽灵发出嘶哑、重叠、仿佛无数亡魂低语的声音,但语气却带着一种僵硬的恭敬。
“帝王……正在等候您。”
“走吧。”
马流星的声音干燥、冰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完成一项令人厌烦的例行公事。
他跟随黑色幽灵,步入了这座传说中的古城。
城内的景象,与外界的想象或许相差不远。
街道宽阔却空无一人,两侧的建筑风格诡异而扭曲,尖塔如利刺般指向被黑色风暴笼罩的天空,窗户大多破损,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铁锈、腐朽尘埃与某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魔力残渣混合的气味。
地面同样由那种吸光的黑石铺就,走在上面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他们走了很久,穿过数道同样阴森的内城门户,最终抵达了古城最深处,一座巍峨如山、通体由某种暗沉金属铸造的巨型堡垒前。
进入堡垒,沿着盘旋向上的、没有任何照明却丝毫不影响视物的宽阔阶梯,最终,他们来到了一扇高达十米、表面浮雕着无数挣扎哀嚎灵魂形象的厚重金属巨门前。
幽灵无声地没入门扉,巨门随即在低沉的轰鸣中,向内缓缓敞开。
门后,是一个大得超乎想象、挑高超过五十米的圆形大厅。
大厅的穹顶隐没在黑暗之中,四周的墙壁上悬挂着已然熄灭、锈迹斑斑的巨大火盆。
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空气凝滞,充满了时光腐朽的气息。
然而,大厅的尽头,那座高出地面十余级台阶的、由整块漆黑如墨却又流转着星辰般细碎银光的奇异石材雕琢而成的帝王宝座,却纤尘不染,光滑如镜,与周遭的破败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宝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一个全身覆盖在造型古朴、线条凌厉、仿佛由最深沉夜色锻造而成的黑色全身铠甲中的男人。
铠甲并不显得笨重,反而贴合着其下挺拔如松的身形,每一片甲叶都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与威严。
他双手放松地搭在宝座扶手上,头盔的面甲并未放下,露出一张刚毅、英俊、却笼罩着一层淡淡倦怠与沧桑的中年男性面容。
他的头发是接近银白的浅灰,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眼眸是深邃的、仿佛能吸走灵魂的暗红色。
讽刺的是,尽管他一身漆黑,端坐于这黑暗圣所的王座,其形象却莫名给人一种比世间任何纯白之物更加“干净”、更加“明亮”的感觉。
那是一种剥离了所有虚伪、杂质、犹豫的,纯粹到极致的“存在”本身所散发出的奇异质感,如同最锋利的刀锋,冰冷,直接,不容置疑。
“来了。”
黑甲男人,黑魔王,或者说,马流星的父亲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清晰地回荡在空旷死寂的大厅每一个角落,仿佛直接敲打在听者的心脏上。
“有何贵干?”
马流星停下脚步,在距离王座尚有二十米的地方站定,微微仰头,暗紫色的眼眸迎上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声音依旧干燥冰冷,如同在询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沙沙……”
“嗬……”
几乎在马流星话音落下的瞬间,大厅四周的阴影中,无数蠢蠢欲动的气息骤然变得清晰而充满恶意。
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带着愤怒、嫉妒、贪婪与杀意,死死锁定在马流星身上。
那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们”,是黑魔王其他子嗣或麾下强大的黑魔人将领,他们对马流星这副“傲慢”、“不敬”的态度,感到了本能的憎恶与挑衅。
当然,无论他们是否愤怒,对马流星来说,都无关紧要,他甚至没有向那些阴影投去一瞥。
“放假了,想看看儿子的脸。”
黑魔王似乎对那些阴影中的骚动毫不在意,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平静地落在马流星脸上,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温和”的调侃,“作为父亲,这点要求……都不行吗?”
“看到你的脸,”马流星一字一顿,暗紫色的眼眸深处,压抑了多年的、冰冷的火焰在静静燃烧,“我就快要疯了。”
这句话,他说得极其平静,却比任何歇斯底里的怒吼都更加刺骨。
“是这样。”
黑魔王轻轻点了点头,那张英俊而威严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痛楚。
马流星憎恨他,这件事本身如同一把钝刀,日日切割着他的灵魂。
但每当想到,因自己犯下的“罪孽”而承受了百倍于他的痛苦、内心早已伤痕累累的马流星,他便觉得,这份痛楚,是他必须承受,也必须忍受的代价。
“还在想念……母亲啊。”
黑魔王低声叹息,那叹息仿佛带着千钧重量,让大厅中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黑魔人,本是没有“母亲”概念的,他们或许有生物学上提供卵子或孕育躯壳的“母体”,但一旦觉醒黑魔之力,完成转化,那份源于血脉的、属于“凡人”的亲情羁绊与记忆,便会迅速被黑暗魔力侵蚀、淡化,最终化为冰冷力量的一部分,或被彻底遗忘。
这是黑魔人“进化”的代价,也是他们维系冷酷高效生存方式的“规则”。
然而……
马流星,是一个例外。
他记得,清晰地记得母亲温柔的笑容,记得她哼唱的摇篮曲,记得她指尖的温度,记得她临别前不舍的泪光。
他不仅记得,还深深地爱着母亲,将那份记忆珍藏在灵魂最深处,视为不容玷污的圣域。
也因此,他憎恨着亲手杀死母亲、并将这份黑暗力量烙印在他血脉中的父亲。
对于早已“堕落”于黑色魔力、情感趋向淡漠或扭曲的黑魔人而言,这种强烈、纯粹、基于凡人亲情的爱与恨,是不可能存在的“异常”,是“弱点”,是“瑕疵”。
但对于黑魔王而言,这却是他儿子身上,最像“人”,也最让他感到刺痛与复杂的部分。
“既然见到了,就这样吧。”
黑魔王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入,他重新靠回王座,恢复了那副掌控一切的帝王姿态,“你说,想知道我叫你来的原因。”
“请尽快说明原因。”
马流星不耐地催促,他不想在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多待一秒。
“你的朋友……白流雪,是这个名字吧?”黑魔王忽然话锋一转。
“……”
马流星暗紫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而凛冽,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刀,死死锁定王座上的男人。
“是的。”
他冷冷承认,心中警铃大作,父亲为何突然提起白流雪?
“听说他最近……因为某种‘事故’,躺了一个多月。”
黑魔王用陈述事实般的语气说道,暗红色的眼眸深邃难明。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马流星的声音更冷。
“你知道……他会被送往‘炼金术师联合协会’下属的特级魔法病理研究中心接受治疗吗?”
黑魔王又问,仿佛在闲聊。
“我知道。”
马流星的回答简短。
这消息对外界是最高机密,斯特拉和精灵王国联手封锁了情报。
但马流星凭借自己多年来暗中构建的情报网络,早已掌握了白流雪转移的具体时间、路线和护卫配置。他一直在暗中关注。
“真能干。”
黑魔王轻轻赞了一句,听不出是真心还是讽刺。
为什么父亲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还如此清楚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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