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最后的冥王 第十五章 收藏 (第3/3页)
折叠”在了那个不起眼的酒吧内部,独立于外部的物理规则之外。
收藏室的整体风格呈现出一种冷峻、简洁、近乎实验室或顶级博物馆库房般的质感。地面是统一的、深灰色的、某种未知的岩石材质,打磨得光滑如镜,清晰地倒映着上方均匀的淡白色微光和空间中物体的轮廓,光可鉴人。
一条宽度超过三米的中央走道,以黎川站立处为起点,笔直地通向收藏室的深处,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形成了左右两个对比鲜明、却又奇异和谐的区域。
黎川的左手边,是两列巍峨耸立、直抵天花板的深色木制书架。书架是全新的,木料看起来厚重无比,表面是哑光的深胡桃木色或类似色泽,没有任何多余的雕饰,只有木材本身严谨而优美的纹理。
它们像两排沉默而威严的巨人方阵,整齐划一地矗立在冰冷光滑的石质地面上,散发着沉静的知识与岁月的气息。书架之间的通道幽深而肃穆,一眼望不到尽头,上面分门别类、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书籍。距离他最近的那个书架,书脊上的文字在均匀柔和的光线下清晰可辨——
《一念斩尘》
《九转星河诀》
《太上剑典真解》
《周天星辰感应篇》
《鸿蒙筑基要录》
《大日如来金刚经(古梵本)》
《深渊符箓体系初探》
……
书名古意盎然,气势恢宏,或玄奥莫测,或威严深重,许多词汇与概念,黎川只在那些天马行空的网络仙侠小说、奇幻文学或某些冷门的宗教神话典籍中见过模糊的影子。它们安静地排列在那里,却仿佛每一本书名都是一个独立世界的入口,一个庞大体系的基石,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与知识。仅仅是目光扫过,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自身的渺小与无知。
而他的右手边,景象则更具视觉冲击力,甚至带着一丝凛然的杀气。
那是一整面浑然天成的墙壁。
不,称之为“墙壁”或许不够准确。它更像是一块被精心切割、打磨、竖立于此的、巨大无比的完整岩体。材质是深灰色的,带有天然形成的、如同云雾或星河般流淌的白色纹理。石壁表面并非完全光滑,而是经过精心设计,镶嵌着数十个与石壁同材质、微微凸出表面的陈列架或挂钩。这些陈列架造型简洁,却异常坚固,与石壁本身宛若一体雕琢而成。
而陈列架上承载的,是武器,琳琅满目、形制各异的冷兵器。
三尺青锋,古朴长剑;
环首直刀,唐仪横刀;
厚重霸道的斩马刀,弧度优美的苗刀;
短小精悍的匕首、短剑;
狰狞沉重的八棱战锤、破甲骨朵;
长度惊人的点钢长枪、钩镰枪;
造型奇异的战戟、钺、斧;
甚至还有几张造型精巧却透着寒意的复合弓、弩机,以及一些黎川根本叫不出名字、形状违背常规力学、仿佛来自异度文明的奇门兵刃。
它们并非博物馆里那些光亮如新、仅供观赏的工艺品。绝大多数都带着明显的使用痕迹:剑刃上细密如发丝的磨损纹路,刀身上黯淡却深入肌理的血槽,锤头表面不易察觉的撞击凹痕,枪杆握柄处被汗水浸润得颜色深沉的缠绳……有些兵刃的锋口,甚至能看到细微的、经历激烈碰撞后的崩缺。
这些痕迹非但没有减损它们的威仪,反而为其灌注了一种沉甸甸的、历经血火淬炼的凶厉气息与历史质感。
金属的冷光在深灰色石壁的背景衬托下,幽幽流转,沉默如眠,却又仿佛随时可能苏醒,爆发出斩金截铁的锋鸣。
其中几把造型特别夸张或古朴的,黎川只在一些设定严谨的硬核奇幻作品或冷兵器考据资料中惊鸿一瞥。
这截然不同的两侧——左侧是瀚如烟海、充满玄奇文字与未知知识的书山;右侧是森然列阵、散发着实战凶厉之气的兵刃之墙——被中间那条宽阔、冰冷、光洁如镜的中央走道泾渭分明地隔开,共同构成了这个巨大、空旷、寂静、充满超现实压迫感与无限可能性的神秘空间。知识与力量,以如此直观而震撼的方式并置,沉默地诉说着此地主人的某种理念或身份。
黎川站在原地,一时有些失神,目光如同钟摆,在巍峨的书架与肃杀的石壁之间来回游移,大脑竭力处理着这远超理解范畴的视觉信息。
这里的气息与外面那个破败的、属于尘世的酒吧截然不同,也与潮湿昏暗、充满市井生活气的巷道迥异。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到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细微声响,安静到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闷雷滚过空旷的原野。
空气清冷干燥,带着书本、金属、石材特有的味道,恒定,纯粹,仿佛时间在这里的流速都与外界不同。
“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一个平和的声音忽然在他身侧不远处响起,打破了这近乎神圣的寂静,“名字看着厉害罢了。”
黎川猛地转头,心脏又是一跳。老人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来到了他左前方约三四步远的位置,正负手而立,微微仰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那面陈列着数十把凶悍兵器的石壁。
老人的侧脸在均匀的淡白色微光下轮廓清晰如刻,语气平淡得近乎随意,像是在评价一堆废铁和一堆哗众取宠的地摊文学,听不出丝毫对这些惊人收藏的珍视或自豪。
黎川顺着他的目光再次看向那些寒气森森的武器和书架上那些玄奥莫测的书名。在老人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语映衬下,这些令人震撼的收藏,似乎真的蒙上了一层“华而不实”或“徒有其表”的微妙色彩。难道真的只是装饰?还是说,在老人所处的层面或认知中,这些的确“不入流”?
观老收回投向石壁的目光,缓缓转过身,彻底面向黎川。他脸上之前那种极致的、仿佛与世界隔着一层玻璃的平静似乎收敛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更加专注的严肃。
他的目光如同两束无形却具有实质重量的探照光,缓缓地、仔细地扫过黎川的全身,从湿透凌乱的头发,到苍白疲惫的面容,到单薄僵硬的肩背,再到沾着泥渍的裤脚和鞋子。
那目光并不锐利刺人,却带着一种解剖般的冷静与穿透力,仿佛能剥开衣物与皮肉,直接看到骨骼的形态、血液的流速、神经电流的闪烁,乃至更深层的东西——那些烙印在意识上的黑雾记忆,循环累积的绝望与挣扎,以及……紧贴胸口、与生命体征隐隐共鸣的那张银色卡片。
收藏室内恒定微光下的空气,仿佛都因为这专注的凝视而变得粘稠、凝重,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黎川周身。
黎川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脊柱挺得笔直,以一种近乎戒备又带着倔强的姿态,迎向那道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尽管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规律地搏动,手心微微渗汗。
时间在无声的凝视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被拉得细长。
良久,或许只是十几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观老终于再次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音质在这空旷空间里带着轻微的回响,但问出的问题,却像一颗自九天坠落的陨石,裹挟着未知的质量与信息,狠狠砸入黎川看似平静的心湖,激起的并非涟漪,而是滔天巨浪与无尽迷雾:
“话说,”老人微微顿了顿,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有极其复杂幽微的光芒一闪而逝,像是确认了某个惊人的事实,又像是触动了某段久远的记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混合了探询、确认与某种难以言喻深意的平静,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词汇,掷于黎川面前:
“孩子,你还没去过,第二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