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与明火 (第3/3页)
查账册文书,我们和紫霄宗、黑水镇,甚至白沙寨的交易,虽然隐秘,但总有痕迹。万一被他们查到……”林清也忧心忡忡。
肖扬坐在主位,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方经历这手“驻泊监视、高压稽查”,确实狠辣。不直接冲突,却用官方的名义,将西河村的活动空间压缩到极限,同时不断施加心理压力,寻找破绽。
“他们想查,就让他们查。”肖扬缓缓开口,“林清,你立刻准备两套账册。一套‘明账’,记录我们与黑水镇正常的、少量的砖瓦山货交易(抹去紫霄宗和白沙寨的痕迹),做得干净些,不怕他查。另一套‘暗账’,记录真实交易,立刻转移,藏在最安全的地方。”
“是!”
“赵铁山,通知下去,所有与白沙寨的往来,暂时全部转为夜间,走陆路山林小道,避开江面。货物分批少量运送。‘夜不收’加强沿途警戒,发现任何可疑追踪,立刻掐断。”
“明白!”
“另外,”肖扬眼中寒光一闪,“他们不是要查‘匪患’吗?那我们就给他们找点‘匪患’。”
“肖先生的意思是……”
“清澜郡周边,可不止我们西河村一家苦主。”肖扬冷笑,“青狼帮虽然散了,但周家父子在清澜郡横征暴敛、欺压良善、勾结匪类的事情,可不少。那些被逼得活不下去的渔民、小贩,那些被青狼帮欺压过的商铺,那些对周家不满的势力……现在是时候,让他们的声音,被这位‘公正’的方大人,听一听了。”
林清眼睛一亮:“肖先生是说……利用这次州府巡检司来人,反向给周文昌施压?甚至……借刀杀人?”
“是‘陈情’,是‘举报’。”肖扬纠正道,语气意味深长,“方经历不是要稽查吗?那我们就帮他‘拓宽’一下稽查范围。你立刻以‘西河村及部分受欺压乡民’的名义,草拟几份‘陈情书’,不直接指控周文昌,只‘如实反映’清澜郡存在的某些问题——比如某些税吏敲诈勒索、某些与官府往来密切的‘帮派’欺行霸市、某些工程(比如观澜别院)强征民夫等等。言辞要恳切,证据要模糊但指向明确。然后,想办法,让这几份‘陈情书’,‘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方经历的案头,或者……让他‘偶然’听到一些风声。”
“我明白了!”林清兴奋道,“方经历既然是州府派来的,未必和周文昌是一条心,说不定也有自己的算盘。我们给他递上这把‘刀’,他会不会用,怎么用,那就看他的选择了。至少,能让周文昌难受,分散他的注意力,甚至可能让方经历和周文昌之间,产生嫌隙!”
“正是此理。”肖扬点头,“另外,给紫霄宗李焕去信,不用提方经历的事,只说近日码头附近有官船稽查,交易或受影响,询问可否调整交货时间或方式。李焕是聪明人,自然会去打听,也会明白我们的处境。有紫霄宗这层关系在,方经历行事多少会有些顾忌。”
“是!”
一条条应对之策迅速定下。西河村这台精密的机器,再次在逆境中开动起来,只不过,这一次的对手,从地头蛇变成了披着官衣的“豺狼”。
接下来的几天,西河村码头附近气氛诡异。官船日夜监视,偶尔会有巡检司的小艇靠岸,盘问村民,查验货船(虽然几乎没什么船敢来)。村民们按照肖扬的吩咐,表现得既紧张又“顺从”,问什么答什么(当然是准备好的说辞),账册也大方地拿出来(当然是明账)。
暗地里,通往白沙寨的小道上,夜间运输悄然进行。“夜不收”像幽灵般在周边山林活动,清除任何可能的眼线。几份笔迹各异、内容相似的“陈情书”,也开始通过隐秘渠道,流传到下游,甚至“恰好”被巡检司的兵丁“捡到”。
紫霄宗李焕很快回信,语气轻松,说既然官家稽查,那就暂缓几日,等风头过了再说,并隐晦地提醒肖扬“小心周家狗急跳墙”。
方经历坐在官船中,看着手下呈上来的、从各处“搜集”来的、矛头隐隐指向清澜郡守周文昌的“民间陈情”,眉头越皱越紧。他确实和周文昌不是一条心,这次下来,既有周文昌的请托,也有他自己捞取政绩、甚至抓周文昌把柄的心思。西河村的强硬和滴水不漏,让他有些意外,但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关于周文昌的“黑材料”,却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这个西河村……不简单啊。”方经历放下手中的纸条,看向窗外那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江面,和远处那座在夕阳下轮廓分明的码头。
“不仅自身硬,还会借力打力,祸水东引……”
他手指敲着桌面,陷入了深思。
或许,对付西河村,不能用蛮力。
或许,可以从周文昌身上,打开缺口?
毕竟,扳倒一个郡守的功劳,可比剿灭一个“疑似匪村”的功劳,要大得多,也……安全得多。
江风呼啸,带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西河村与清澜郡之间的这场暗战,因为州府巡检司的介入,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凶险。
但肖扬知道,只要熬过去,顶住这波压力,西河村就将真正获得喘息之机,甚至可能……迎来转机。
他站在瞭望塔上,看着江面上那些如同跗骨之蛆的官船,眼神冰冷而坚定。
“想耗死我们?”
“那就看看,是谁先耗不住。”
夜幕降临,西河村的灯火,在官船的包围中,依旧倔强地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