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粮与血 (第2/3页)
地上不敢动的朱纯臣。
“成国公。”
“臣……臣在!”朱纯臣声音发颤。
“你府上的钱粮和五十家丁,何时能到?”
朱纯臣头皮发麻,硬着头皮道:“臣……臣已派人回府急办,只是……只是仓促之间,恐难凑足,能否容臣……”
“看来,成国公是觉得,咱受了伤,提不动刀了?”朱元璋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
“臣不敢!臣万万不敢!”朱纯臣魂飞魄散。
“不敢就好。”朱元璋冷笑,“王承恩。”
“奴婢在。”
“你亲自去成国公府上‘帮忙’清点。太阳落山前,咱要看到东西和人出现在东安门。少一两银子,缺一个人,”他盯着朱纯臣,一字一顿,“就拿你成国公府上的脑袋来凑数。”
王承恩躬身:“奴婢遵旨!”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朱纯臣,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快意。
朱纯臣瘫软在地,知道再无转圜余地,心中那点侥幸和盘算,被这毫不留情的铁腕碾得粉碎。
处理完这几件急事,朱元璋才似乎松了半口气,但眉宇间的郁结和身体传来的阵阵虚弱,让他心情更加恶劣。他需要钱,需要粮,需要稳住这摇摇欲坠的人心。可钱粮从哪来?指望朱纯臣这种货色挤牙膏?
他烦躁地敲着桌子,意识深处,崇祯那股优柔寡断、但又对“君君臣臣”礼法近乎执拗的念头又冒了出来,似乎在微弱地抗议他对勋贵如此酷烈,恐失人心。朱元璋粗暴地将这念头压下去——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人心?刀把子握紧,才有资格谈人心!
“王承恩,宫里各处,还能搜刮出多少粮食?”他问。
王承恩苦着脸:“陛下,昨日就已清点过,各宫加起来,粗粮细米,恐怕……恐怕只够宫里现存人员三五日之需。这还不算守城将士的……”
三五日?朱元璋心往下沉。李自成就算被大火拖慢脚步,三五日内也足够重新组织攻势。到时候,饿着肚子的守军,能顶多久?
“银子呢?宫里还有多少现银?”
“内承运库早空了……昨日查抄那几个趁乱抢劫的太监和杂役,得了些散碎金银,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两……”王承恩声音越来越低。
几百两,对于一座皇城、数千守军来说,杯水车薪。
就在朱元璋眉头越锁越紧,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但克制的脚步声,以及压低的争执声。
“让我进去!我有要事禀奏陛下!”
“金郎中,陛下正在议事,你……”
“事急从权!耽搁不起!”
朱元璋抬眼:“外面何人喧哗?”
王承恩忙道:“是兵部职方司主事金铉,此人……还算勤谨。”
“让他进来。”
殿门开处,一个穿着青色旧官袍、三十出头的官员疾步而入,他官帽有些歪,脸上带着汗水和烟尘,眼神却亮得灼人。进殿后,他看也不看跪在一旁的朱纯臣等人,直接对着朱元璋大礼参拜:“臣金铉,叩见陛下!臣有十万火急之事禀奏!”
“讲。”朱元璋看着他。
金铉抬起头,脸上满是激愤:“陛下!臣奉命巡查宫防,于西华门附近,撞见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之心之心腹太监,正指挥数人,偷偷将十余口大箱从一处偏殿夹墙中运出,意图趁乱运出宫外!臣上前阻拦盘问,那太监竟敢反抗!臣已将其拿下,并打开其中一口木箱查看——”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颤抖,“箱内……箱内全是五十两一锭的官银!成色极佳!初步估算,那十余口箱子,所藏现银不下十万两!此外,还有珠宝玉器、田产地契无数!”
轰!
金铉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在武英殿内炸响!
十万两现银!珠宝田契无数!还是藏在宫墙夹壁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王承恩倒吸一口凉气。朱纯臣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高起潜缩了缩脖子,脸色发白。其他官员更是目瞪口呆。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之心!那可是内廷第一号人物,权势熏天!他竟然在宫里藏了这么多私财?!而且是在这种国破家亡的关头!
朱元璋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刚才因为钱粮短缺而升起的暴怒和烦躁,忽然找到了一個清晰、具体、而且肥得流油的目标。胸腔里那股属于朱元璋的对贪官污吏刻骨铭心的憎恶,混合着此刻绝境中对资源的极度渴望,轰然点燃!
“王之心……现在何处?”他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臣已令巡守侍卫将其及其心腹一并看押在值房!箱笼也已封存!”金铉大声道。
“好。”朱元璋点点头,看向王承恩和韩赞周,“王承恩,韩赞周。”
“奴婢在!”“末将在!”
“你们俩,带上可靠的人,跟着金铉,去把王之心,给咱‘请’到这儿来。那些箱子,也全部抬过来。”朱元璋顿了顿,“记住,是‘请’。要是人半路上死了,或者箱子少了什么……咱唯你们是问。”
王承恩和韩赞周心中一凛,知道这是要动真格的了,齐声应道:“遵旨!”
三人快步离去。殿内再次陷入死寂,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一种混合着恐惧、兴奋、观望的诡异情绪在弥漫。朱纯臣跪在那里,头埋得更低,后背的冷汗已经湿透了中衣。他忽然无比庆幸,自己只是被逼捐粮出丁,而不是……被抄出十万两藏银。
时间一点点过去。殿外的天色又亮了些,但远处的火光和烟柱依旧未熄。沉闷的喊杀声也再次隐约传来,李自成似乎重新稳住了阵脚。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