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记忆的回声 (第2/3页)
天在走廊里奔跑,两侧的门飞速后退,标签上的日期快速跳跃:2020、2018、2015、2013......有欢笑,有争吵,有沉默,有所有平凡日子里被遗忘的瞬间。
他停在一扇门前,标签上的日期让他呼吸一滞:
“2016.9.3 医院 走廊 凌晨”
那是父亲去世的日子。
成天的手在颤抖。他不想打开这扇门,不想重温那个夜晚。但直觉告诉他,最后一把钥匙就在这里,在他最不愿面对的记忆里。
他推开门。
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冰冷,刺鼻。医院走廊的灯光苍白,地面是浅绿色的地砖,墙壁是米黄色,所有颜色都暗淡,像褪色的老照片。
年轻的成天——二十四岁,比现在瘦,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低着头,双手交握,指节发白。他身边的椅子上坐着欣然,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眼睛红肿,手里拿着一瓶水,但盖子还没拧开。
凌晨三点。重症监护室的指示灯亮着红光。
“喝点水吧。”欣然轻声说,把水递过去。
成天没接,也没抬头,只是盯着地面,仿佛那里有答案。
“叔叔会没事的。”欣然说,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不信的安慰。
“医生说......”成天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说撑不过今晚。”
欣然沉默,手停在半空,然后慢慢放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安慰的话在这种时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护士推着仪器车走过,轮子在地面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车过去了,走廊又恢复死寂。
“我妈走得早,是他一个人把我带大的。”成天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初中叛逆期,我跟他吵,说他不懂我。他说,等你当了父亲就懂了。我说,我永远不会像你这样。”
他停顿,肩膀开始发抖。
“大学我选中文系,他说没前途。我们大吵一架,半年没说话。后来我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给他买了件羊毛衫,他嘴上说浪费钱,但穿了整个冬天,袖口都磨破了还舍不得扔。”
成天抬起头,眼睛里没有泪,只有一片空洞的干涸。
“上个月,他打电话说胸口疼,我说工作忙,周末再陪他去检查。然后就是今天下午,邻居发现他倒在客厅,心梗。”
他转头看欣然,眼神里有种令人心碎的茫然:
“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救护车到的时候,已经......医生说就算救回来,也是植物人。我问那还救吗?医生说,你是家属,你决定。”
欣然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得像死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决定。”成天说,声音开始破碎,“我不想让他痛苦,但我也不想让他走。我很自私,对不对?我其实在想,如果他走了,我就真的......一个人了。”
“你还有我。”欣然握紧他的手,眼泪掉下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成天,你不是一个人。我会陪着你,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陪着你。”
成天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慢慢抽出手,站起身,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口。他在那里站了大约一分钟,像一尊雕塑,然后推门进去。
欣然坐在长椅上,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双手捂住脸,肩膀无声地颤抖。
梦境成天站在走廊的另一端,看着这一切。他记得那个夜晚,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像用刀刻在骨头上。父亲的呼吸机是他签字撤掉的,死亡时间是凌晨四点十七分。他在太平间站到天亮,看着父亲被推进冷藏柜,号码是043。
欣然一直陪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陪着他。第二天她去帮他处理手续,第三天陪他去选墓地,第四天葬礼,她站在他身边,以“朋友”的身份。
葬礼结束后,他们回到公寓。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不吃不喝。欣然每天敲门,把饭菜放在门口,晚上收走原封不动的碗碟。第四天早上,门开了,成天走出来,胡子拉碴,眼窝深陷,但眼神恢复了焦点。
他说:“谢谢。”
她说:“应该的。”
然后生活继续,但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成天变得更沉默,更专注于工作,用忙碌填满所有时间。欣然开始写那个小说的第一版大纲,主题是“失去与选择”。
记忆的场景开始波动,像信号不好的电视画面。成天看到年轻的自己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脸色灰白,但眼神坚定。他对欣然点点头,说:“我选了。”
欣然站起来,拥抱他。那个拥抱很轻,但很用力,像要把所有力量传递给他。
场景再次模糊,重组。成天发现自己站在医院的楼梯间,这里应该是现实记忆中没有的场景。楼梯间很暗,只有安全出口标志的绿光,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旧油漆的味道。
角落里坐着一个人。
是诗音。
她抱膝坐在楼梯转角,头埋在臂弯里,身体微微发抖。成天走过去,蹲下身。
“诗音?”
她抬起头,脸上有泪痕,但眼神清醒,不是记忆投射的那种空洞。
“成天?你......你也在这里?”她的声音有些哑。
“这是我的记忆。”成天说,环顾四周,“你怎么会进入我的记忆场景?”
“我不知道。”诗音摇头,扶着墙站起来,“我进入第五层后,就一直在走廊里走。然后我打开一扇门,是我小时候的记忆,我母亲离开前的那天。我在那个场景里找钥匙,但找不到。然后场景开始崩塌,我就掉到这里来了。”
“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诗音擦掉眼泪,“看到那些记忆,有点难受。我母亲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早晨,她给我做了早餐,说晚上回来带我去买新书包。然后她就没回来。”
成天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
“我找到了两把钥匙。”他说,拿出那两把铜钥匙,“还差最后一把,应该就在这个场景里。我们一起找。”
诗音点头,看向楼梯间下方:“我刚才听到下面有声音,像有人在哭。”
两人往下走,楼梯是那种老式的混凝土楼梯,边缘已经磨损,扶手锈迹斑斑。下到平台转角,成天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是另一个他。
更年轻,大概十七八岁,穿着高中校服,坐在楼梯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耸一耸,是在哭,但压抑着声音,像受伤的小兽。
“这是......”诗音看向成天。
“我爸住院的那天。”成天低声说,“不是去世那天,是第一次查出心脏病住院。我逃了晚自习来医院,但到了病房门口,不敢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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