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襄阳码头(1880年) (第2/3页)
王义正接过米,“明天我去码头看看,有没有砌墙的活。老大,你带文修在附近转转,认认路,看看有没有零活。”
夜里,窝棚里点不起灯。月光从茅草缝漏进来,在地上画出几块晃动的光斑。父子三人挤在干草上,听着外头的虫鸣,听着远处长沟的水声,听着汉水隐隐的流淌声。
这是他们在襄阳的第一夜。
在陌生的土地上,在四面漏风的窝棚里,在身无分文的窘迫中。
可王义正心里,反倒踏实了些。
因为最难的一步——逃出来,活下来——做到了。剩下的,就是怎么活下去,怎么扎根。
他有手艺,有力气,有两个儿子。
够了。
第二天,王义正去了码头。
码头上活多。卸货的,扛包的,修船的,补网的。他转了一圈,看见有处货栈的墙裂了道缝,掌柜的正发愁。
“掌柜的,这墙我能修。”王义正上前说。
掌柜的打量他:“你?会砌墙?”
“会。三代砌匠。”
“哪的人?”
“河南的,逃荒过来的。”
“工钱怎么算?”
“一天二十文,管顿饭。”
掌柜的想了想:“行,试试。但要修不好,工钱没有。”
“成。”
王义正回窝棚取了工具。瓦刀、泥抹、吊线锤,一件件拿出来。工具是旧的,可擦得亮。掌柜的一看,信了几分。
那墙裂得不深,是地基有点沉。王义正先挖开墙根,垫了层碎石,重新夯实地基。然后和灰,砌砖,勾缝。动作不快,但稳。每块砖摆下去,都像长在那里似的。
半天工夫,墙修好了。裂痕没了,墙身笔直。
掌柜的围着转了两圈,用手摸了摸砖缝,点点头:“手艺不错。给你加五文,二十五文。明天还来不?仓库有面墙也要修。”
“来。”
当天晚上,王义正带回二十五文钱,还有掌柜的给的两个馍。父子三人就着凉水吃了,算是到襄阳后第一顿正经饭。
“爹,明天我也去找活。”长子说。
“你去沟东边看看。”王义正说,“那边房子好,可能有修修补补的活。文修还小,在家看窝棚,顺便捡点柴火。”
“嗯。”
日子就这么过起来了。
王义正在码头接活,修墙,补屋,砌灶。他手艺好,不偷懒,价钱公道,慢慢有了名声。码头上都知道,新来个河南匠人,姓王,手艺扎实。
长子去了沟东边。那边住的都是坐地户,姓张的姓肖的多。他年纪小,只能接些零碎活——帮张家修个鸡窝,帮肖家砌个猪圈。工钱少,可主家管饭,有时还给点剩菜剩饭带回来。
王文修在家看窝棚,捡柴火,还在窝棚边开了片小菜地,种了点萝卜白菜。菜长出来那天,他高兴得直蹦。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窝棚还是窝棚,可里头多了张破桌子,两条长凳。是王义正用修房子剩下的边角料打的。墙上挂了把蓑衣,是码头掌柜送的。地上铺的干草换成了稻草,软和些。
最重要的是,攒下了点钱——八十文铜钱,用布包着,藏在墙角的砖缝里。那是王家的希望,是将来盖房子的本钱。
有天傍晚,王义正从码头回来,脸色不太好。
“爹,咋了?”长子问。
“码头上有人打听。”王义正压低声音,“问有没有从蒲圻来的匠人。”
父子三人都沉默了。
“是赵家……”王文修声音发颤。
“不知道。”王义正摇头,“但得小心。从明天起,说话注意口音,学着说本地话。有人问起,就说是河南驻马店那边的,口音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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