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云(1901-1910) (第2/3页)
”
“九成。”
“那就修!”
世香带着伯爷——伯爷现在是他的副手,开始修祠堂。先在墙外搭架子,挖开墙基,露出里面的老砖。然后从内部加固,一根一根地加暗撑。这活精细,得像绣花,急不得。
修了两个月。完工那天,张家族长带着全族人来验收。他让人抬了桶水,泼在墙上。水顺着墙面流下,没有一丝渗进裂缝。
“好!”张家族长拍着世香的肩,“小子,有你爷爷当年的风范!工钱,我给你加三成!”
“谢谢族长。”
这活之后,世香在店子上彻底立住了。没人再把他当孩子看,都叫他“王师傅”。
可世香也有心病——他不说话。不是不会说,是不爱说。一天说的话,能数过来。伯爷常说:“世香这孩子,心里有本账,都记着呢,就是不说。”
他不急成亲。有媒人来提,他都摇头。王义正问他:“你想找个啥样的?”
世香想了想,说:“能过日子的。”
这话等于没说。可王义正懂。这个三孙子,太实,不会花言巧语,就想找个实实在在过日子的。
可这样的姑娘,也不好找。
只有世连,还是个半大孩子。
他今年十岁,在王家这代里最小,也最受宠。他不像哥哥们那样有明确的路——世富学木工,世贵学经商,世香学砌墙。他什么都学点,可什么都不精。
他喜欢跟世贵去码头铺子,看那些来来往往的船,看那些南来北往的客。也喜欢跟世香去工地,看一堵墙怎么从无到有。还喜欢缠着王文修,让他讲书里的故事。
“世连啊,”王义正有时会摸着他的头,“你将来想干啥?”
“我?”世连眨眨眼,“我想……我想去看看外头。汉口,上海,北京。爷爷,外头是不是很大?”
“大,很大。”王义正说,“可再大,根得在。你看那汉水,流到汉口,流到上海,流到大海。可它的源头,在咱们这儿。人也是一样,走得再远,根得在。”
世连似懂非懂。可他知道,爷爷说的对。王家的人,根在店子上。大哥二哥在城里,可逢年过节,都回来。三哥在村里,守着家。他呢,还不知道将来在哪儿,可根,一定在。
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世连十二岁,去县城上新式学堂了。
走的那天,全家人都来送。世富从城里回来,给他买了新书包。世贵从铺子里拿了几支洋笔,几本洋纸。世香不说话,塞给他一包点心。秀英抹着眼泪,给他整理衣服。
“世连,”王文修说,“好好读书。王家这一代,就看你了。”
“嗯。”世连点头,背起书包,上了去县城的船。
船开了。他回头看着岸上的家人,看着店子上,看着王家老宅。心里有点慌,可也有点期待。
外头,是什么样呢?
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世连十五岁,在学堂读了三年书。
他学算术,学地理,学格致,学国文。先生说他聪明,是块读书的料。可这年秋天,家里捎信来,让他回家——世连要成亲了。
亲事是王文修定的。姑娘是八队易家的,叫易秀英,十四岁。易家是种田的,老实本分。秀英读过两年私塾,认得些字,手脚勤快。
“爹,我还想读书。”世连说。
“成了亲,一样能读。”王文修说,“易家姑娘懂事,不拦着你。”
世连不说话了。他知道,这是王家的规矩——先成家,后立业。大哥二哥都成了亲,三哥还没,可也快了。他最小,可也十五了,该成亲了。
亲事办得简单。王家在店子上摆了几桌,请了亲戚邻居。世连穿着新衣服,拜堂,敬酒。新娘子蒙着盖头,看不清脸,可手很细,很软。
夜里,揭开盖头,世连才看清秀英的样子。圆脸,大眼睛,脸红红的,低着头不说话。
“你……你识字么?”世连问。
“识一些。”秀英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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