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暗涌(1944-1945) (第3/3页)
标是扫清鄂西北的抗日力量,为南撤做准备。
保安团首当其冲。刘德贵命令第三营,在店子上设防,阻击日军。
“这是让咱们当炮灰。”周扒皮脸色发白,“一千多日本人,咱们这一百多人,怎么打?”
“打不了也得打。”泽喜说,“这是命令。”
“命令?”周扒皮冷笑,“王营长,你是想让我死在这儿吧?”
“周副营长,”泽喜看着他,“你要是怕死,可以走。我带着弟兄们打。”
“走?往哪走?临阵脱逃,是死罪!”
“那就打。”
战斗打响了。
日本人炮火很猛,店子上那堵高墙,挨了几十发炮弹,塌了大半。第三营死伤惨重,一百多人,打了半天,只剩四十几个。
周扒皮中弹了,肚子被打穿,肠子流出来。他躺在地上,抓着泽喜的裤腿:“王……王营长,救救我……我不想死……”
泽喜看着他,这个平时作威作福的副营长,现在像条狗,可怜巴巴的。
“救不了。”他说,“军医死了,药没了。你等死吧。”
“你……你……”周扒皮瞪着眼,死了。
泽喜站起来,看着战场。日本人又上来了,黑压压的一片。
“弟兄们,”他喊,“撤!进山!”
四十几个人,撤进后山。日本人占了店子上,可没进山——他们也要撤了,太平洋战场吃紧,中国战场的日军,都在收缩。
三天后,日本人撤了。
泽喜带着剩下的人,回到店子上。店子上成了废墟,墙塌了,房子烧了,尸体遍地。有日本人的,有保安团的,有老百姓的。
他站在废墟上,看着这一切。四年,他守着这个地方,守着这堵墙。现在,墙塌了,人死了,家没了。
“四哥,”陈小狗走过来,脸上有道新疤,“清点过了,咱们还剩三十二人,枪二十六条,子弹不到一百发。”
“嗯。”泽喜应了一声,没说话。
“刘德贵来了电报,说咱们阻击有功,要给咱们请功。让咱们去县城,接受整编。”
“整编?”泽喜笑了,笑得很冷,“咱们这一仗,死了七十多个兄弟,他还给咱们请功?他是想把咱们剩下的这点人,也吞了吧。”
“那咱们……”
“不去。”泽喜说,“就在这儿,守着。哪儿也不去。”
“可刘德贵要是派兵来……”
“让他来。”泽喜说,“店子上现在是废墟,他要,给他。咱们进山,打游击。像当年打日本人一样,打他。”
陈小狗眼睛亮了:“四哥,你是说……”
“我说,这国民党,不跟了。”泽喜看着远方,“跟着他们,只有死路一条。咱们自己干。有枪,有人,有山,饿不死。”
“可名义上……”
“名义上,咱们还是保安团第三营。”泽喜说,“实际上,咱们是独立武装。谁打咱们,咱们打谁。日本人来了打日本人,国民党来了打国民党,八路来了……八路来了再说。”
“是!”
从那天起,泽喜的第三营,成了独立武装。
名义上还挂着保安团的牌子,实际上自成一派。占了后山一块地盘,种地,练兵,打游击。不打日本人——日本人快撤完了。不打老百姓——老百姓苦,不能再欺负。专打保安团——刘德贵派人来剿了几次,都被打退了。
名声打出来了。周边村子的人,都说王泽喜是条汉子,不服国民党管,自己单干。有人来投奔,队伍又慢慢恢复,到八月,又有了八十多人。
八月十五,日本人投降的消息传来。
泽喜正在山上练兵,听说消息,愣了。日本人投降了?八年抗战,结束了?
“结束了……”他喃喃道。
“四哥,咱们赢了!”陈小狗激动得声音发颤。
“赢了?”泽喜看着山下,看着店子上的废墟,看着那些新坟,“赢了,可死了多少人?值么?”
没人回答。值不值,只有死人知道。
可活着的人,还得活。
日本人投降了,可仗还没打完。国民党,共产 党,又要打起来了。
他王泽喜,该往哪走?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得守着这片山,守着这些人,守着王家这根血脉。
守到天下太平,守到能安安生生砌墙、过日子的那一天。
那一天,会来么?
他望着天,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像那年砌墙时,抬头看的天。
一样的天,不一样的人。
不一样的路。
(第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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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第十六章 抉择(1945-1946)
抗战胜利,国共内战一触即发。泽喜这支独立武装,将面临站队的选择。是继续挂国民党的牌子,还是投奔共产 党?抑或,自立门户?而在王家内部,长安这个憨厚的汉子,又将做出怎样的人生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