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手艺(二)戏梦(63秋-64夏) (第2/3页)
下来。要声音圆润、贯通、有头有尾,不能嘶哑,不能断裂。冬天的早晨,寒风刺骨,一口气吸进去,从喉咙到肺管子都像刀割。喊不了几句,嗓子就干疼发紧,咳出来的痰带着血丝。
他咬着牙坚持。家里没有表,他就在窗台上放碗水,看着碗里水影移动的刻度估摸时间。天天如此,雷打不动。易秀兰心疼,早起给他冲个鸡蛋花润喉,他摆摆手,不敢喝,怕粘了嗓子。
站稳了,嗓子开了,才学“念”。 不是说话,是“念白”。有韵白,有京白。周琴师教他《四进士》里宋世杰公堂辩冤的大段念白。要求:字头、字腹、字尾,清清楚楚;抑扬顿挫,节奏分明;更要带着人物的感情,或愤慨,或悲凉,或讥诮。
“你就想着,你大哥那大学,是怎么没的。”周琴师有时候会点拨他,“把那口憋着的气,用到念白里。但不是撒泼,是控诉,是带着劲儿地说理。”
***似懂非懂。他对着河水,对着麦田,一遍遍地念。念到口干舌燥,念到嘴唇起皮。渐渐地,那文字不再是单纯的音节,有了情绪,有了分量。
两个月后,周琴师开始教他“唱”。 先学西皮二黄的基本板式,原板、慢板、快板、导板、散板……每一种的节奏、气口、劲头都不同。周琴师拉胡琴,他跟着唱。错一点,胡琴就停,老头眼睛一瞪:“气沉下去!托住!别浮!”
***发现自己这嗓子,确实有点特别。高,能上去;低,能下来;宽,有厚度;亮,有穿透力。但毛病也多:气息浅,容易飘;韵味不足,干巴巴的;更不会“用情”。
周琴师教他《空城计》里诸葛亮“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光这一句“我本是”,就抠了三天。“‘我’字要稳,带着自矜;‘本是’要缓,有种时运不济的感慨;‘卧龙岗’三字要扬起来,那是他的根基和骄傲;‘散淡的人’要落下去,透着无奈和自嘲。气息跟着走,声音裹着情。”
***白天在生产队干活,脑子里转的都是板眼、气口、韵味。挑粪时哼,锄地时哼,晚上做梦都在唱。人魔怔了似的。
开春后,周琴师开始教他“做”和“打”。 简单的身段:起霸、走边、趟马。眼神怎么跟,手势怎么走,步子怎么迈。没有水袖,就用汗巾子代替;没有马鞭,就用树枝代替。在河滩的沙地上练圆场,要跑得快,还要稳,上身不晃,脚下不生尘。一趟下来,气喘吁吁。
周琴师很严。一个云手做得不到位,让他重复一百遍。一个亮相眼神散了,让他对着太阳定睛看,看到流泪。***一声不吭,让练就练。腿上磕得青一块紫一块,脚底板磨出血泡,第二天照旧。
“你知道你为什么学戏比学木匠还拼命吗?”有一次练完,周琴师坐在柳树下,突然问。
***擦着汗,摇头。
“因为木匠活,好坏在物件上,别人拿不走。”周琴师看着他,目光深邃,“戏,是唱在人前,功夫在身上。只要这身功夫在,走到哪儿,都有人认。它比一张政审表,实在。”
***心头一震。
夏天到来时,周琴师要走了。 临走前,他让***完整地唱一段《空城计》城楼上的“我正在城楼观山景”。***站在柳树下,清了清嗓子,开唱。
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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