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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瓦匠 (1966年春-夏)

    第七章 瓦匠 (1966年春-夏) (第1/3页)

    堂屋角落里那个旧木箱,是王家为数不多从老辈传下来的家当之一。樟木的,很大,很沉,四角包着锈蚀发黑的黄铜片,挂着一把早就锈死的铜锁。箱盖上积了厚厚一层灰,蜘蛛在上面结了网,网上粘着细小的飞虫尸体。这箱子,***从小就知道,但从未想过要打开。那是爷爷的东西,爷爷不在了,箱子也就成了家里一道沉默的、被遗忘的风景。

    王长安搬来凳子,踩上去,用柴刀背小心地撬。锈死的锁舌发出刺耳的**,终于“咔”的一声断开。他掀开箱盖,一股浓烈的樟木味混合着陈年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光线昏暗,堆放着些看不清的物事。

    ***站在箱子旁,胸口还在因为刚才攀爬而微微起伏。他伸出手,拨开上面一层发脆的旧报纸和几件看不出颜色的破衣服。手碰到了冰凉坚硬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些东西一样样取出来,放在地上。

    首先是一把瓦刀。 铁打的,木柄,沉甸甸的,刀身呈梯形,一头宽厚,一头窄薄。铁是上好的铁,这么多年过去,只有一层均匀的暗红色铁锈,刃口处依然能看出曾经磨砺出的锋利弧线。木柄被手掌摩挲得异常光滑,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红色,上面依稀有模糊的、长期握持留下的指印凹痕。

    然后是一个线锤。 生铁铸的,像个倒置的圆锥,顶上有个铁环,穿着一根麻线。线锤表面也覆着锈,但形状规整,透着一股子朴拙的坚实。

    几块抹子, 大小不一,铁板镶着木把。一把勾缝刀, 细细的,弯弯的。一块灰板, 长方形的木板,中间微微凹陷,边缘被灰浆腐蚀得有些毛糙。还有一把木水平尺,中间嵌着玻璃水泡,玻璃已经发乌,水泡也看不太清了。

    最后,箱底压着一本用粗麻线装订的册子,纸张又黄又脆,边角都卷了起来。***小心地捧出来,借着油灯的光,翻开第一页。上面是用毛笔写的字,字不算好看,但很工整,力透纸背。开头写着:

    “王氏泥瓦作技艺辑要。光绪廿八年,王义正手录,传于长子世连,望勤习之,勿使断绝。”

    后面,分门别类,记着各种要领。如何辨土:黄土、红土、黑土、沙土,各宜作何用。如何和泥:水几分,土几分,掺麦草几分,掺石灰几分。如何制坯:尺寸、厚薄、阴干火候。如何盘窑:风向、火道、观火色。更多的是砌墙、铺瓦、做脊的实作功夫:如何吊线,如何摆角,如何铺灰,如何挤浆,如何“提刀挂线”,如何“三挤一揉”……每一段文字下面,偶尔还配着简单到近乎幼稚的图示,画着墙、瓦、屋脊的样子。

    册子的最后几页,记着一些零碎的“口诀”和“忌讳”。比如:“砌墙不吊线,累死也难看。”“瓦不压七露三,下雨就往屋里钻。”“宁让青龙高万丈,不让白虎抬头望(屋脊高低讲究)。”“初一十五不动土,雷雨大风不上屋。”

    ***一页一页地翻着,手指拂过那些模糊的字迹和图画。油灯的光昏黄摇曳,将他蹲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屋子里很静,只有他翻动纸张时轻微的沙沙声,和王长安、易秀兰压抑的呼吸声。

    他仿佛能透过这发黄的纸页,看到那个叫王义正的太爷爷,在某个同样昏黄的灯下,握着一支劣质的毛笔,费力地将自己一生的经验,一点一点记录下来,指望传给儿子,让这门手艺能养家糊口,能传下去。也能看到爷爷王世连,或许也曾像他今晚一样,翻开这本册子,在“勿使断绝”四个字前久久停留。

    可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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