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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世:北大营的月光

    第一世:北大营的月光 (第3/3页)

手飞出,滑出去好几米远。脸埋在土里,他闻到泥土的腥气、血的气味、还有硝烟刺鼻的味道。

    抬起头时,他看见几个黑影正从西边逼近。

    土黄色的军装,钢盔,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刺刀尖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寒光。

    他们说的是日语。林征听不懂具体内容,但那种语调、那种节奏,和他看过的抗战纪录片里一模一样。

    他想起了史料里的记载:“日军入营后,见人即刺,死者甚众。”

    三百人。

    他是这三百分之一。

    一个日本兵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

    很年轻。可能也就十八九岁,和林征现在这具身体的年纪差不多。那张脸在月光下惨白,嘴唇在发抖,端着枪的手也在发抖。

    他低头看着林征,眼睛里除了杀意,还有……恐惧。

    我们都是恐惧的。林征突然意识到。这个日本兵也是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杀人。他也在害怕。

    可刺刀还是举起来了。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很慢。

    林征能清楚地看见刺刀上沾着的血滴,看见月光在钢盔弧面上流动的光泽,看见对方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

    他想躲,想爬起来,想抓起地上的石头反抗。

    但张二狗的身体僵住了。新兵的本能、对死亡的恐惧,让这具身体完全无法动弹。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刺刀刺下来。

    位置:右胸偏下。

    奇怪的是,第一感觉不是疼。

    是冷。

    像一根冰锥扎进身体,冰冷刺骨。然后那冰冷迅速变热,变成灼烧,变成剧烈的、撕裂般的痛。

    林征倒下去,仰面朝天。

    夜空很干净,星星很多,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天幕。九月的沈阳,夜里已经有些凉了。

    他开始咳嗽。每咳一下,就有血从嘴里涌出来。温热的,咸的,带着铁锈味。

    那个日本兵拔出刺刀,站在原地愣愣地看了他两秒,然后转身跑开了,消失在夜色里。

    周围的声音渐渐远去。

    枪声、喊声、脚步声、惨叫声……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变得模糊不清。

    林征感觉到生命在流逝。

    这具身体的生命。

    张二狗的生命。

    但他——林征的意识,还清醒着。

    这就是死吗?

    不,不该是这样的。如果我是穿越者,总该有点特殊能力吧?总该能改变点什么吧?

    他试图抬起右手。

    手指动了动,只抬起一寸,就无力地落回地面。

    视线开始模糊。星星连成了一片朦胧的光晕。

    最后一个念头钻进脑海:

    “妈……俺想吃白面馍……”

    这不是林征的念头。

    是张二狗的。

    十七岁的山东少年,到死还在惦记着那口没吃上的白面馍。

    然后,黑暗彻底吞没了一切。

    ---

    22时32分

    死亡确认

    存活时间:17分钟(从苏醒到死亡)

    最后选择:无(未能掌握控制权)

    击杀者:日本关东军独立守备队第二大队 上等兵 小林正男(18岁)

    遗言记录:未留下

    ---

    转生间隙:3.2秒

    没有地狱,没有天堂。

    没有白光,没有隧道。

    只有一种奇异的漂浮感。像是沉在温水的底部,又像是悬浮在真空之中。没有重量,没有边界,只有纯粹的意识存在。

    然后,一些画面开始浮现:

    土坯房里,油灯下,妇人一针一线缝补衣裳,哼着听不懂的小调。

    村口招兵处,穿灰布军装的人递过来一碗白粥,热气腾腾。

    闷罐火车里挤满了人,汗味、尿骚味、绝望的味道混在一起。

    军营第一天,发到手的军装太大,班长骂骂咧咧地帮他挽袖子。

    今天晚上吃的窝头,硬得能硌掉牙,但管饱。

    张二狗十七年的人生,被压缩成短短几帧画面,在林征的意识里快速闪过。

    每一个画面都带着温度,带着气味,带着这个少年最朴素的期盼:吃饱饭,让娘和妹妹过上好日子。

    然后,一个声音——或者说,一种意念,直接出现在意识深处:

    “记住他。”

    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深刻的理解,一种沉重的托付。

    下一秒。

    剧痛。

    熟悉的、撕裂般的剧痛再次袭来。

    新的身体,新的地点,新的时间。

    轮回第二世,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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