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世:喜峰口的刀 (第3/3页)
但最终,是赵铁山占了上风。
这个沧州汉子不会丢下兄弟,更不会在鬼子面前逃命。
林征把栓子拖到一块岩石后面,让他靠坐着。然后转身,面对从山沟两头涌来的日军。
一共十三个。
雪光下,他能看清那些土黄色的军装,那些闪着寒光的刺刀。
“来啊!”他用赵铁山的口音吼出来,“沧州赵铁山在此!”
说完,他笑了。
这笑不是林征的,是赵铁山的。一种混不吝的、看透生死的笑。
鬼子们愣了一下,随即散开队形,端着刺刀围上来。
林征深吸一口气,双手握刀,摆出沧州赵家刀法的起手式。
第一个鬼子冲上来,刺刀直刺胸口。
林征侧身避开,刀锋上撩,砍断对方手腕。惨叫声中,反手一刀斩在脖子上。
第二个、第三个同时扑来。
赵铁山的身体在战斗。刀光在雪夜中闪烁,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千钧之力。沧州刀法本就凶悍,在战场上更是招招致命。
但双拳难敌四手。
第四个鬼子的刺刀在他左肋划开一道口子。第五个的刺刀擦过大腿,带起一蓬血花。
林征感觉不到疼。
或者说,疼已经被更强烈的情绪覆盖了:愤怒,不甘,还有……解脱。
他砍倒了第六个,第七个。
但后背也中了一刀。
刀锋入肉三寸,砍在肩胛骨上。他踉跄一步,大刀拄地才没倒下。
“铁山哥——!”
栓子在岩石后面嘶喊。
林征回头看了他一眼,咧嘴笑了:“栓子,哥给你报仇了。”
然后转身,面对剩下的六个鬼子。
他的左臂已经抬不起来了,右手握着刀,血顺着刀柄往下流,在雪地里滴成一串红点。
鬼子们围着他,却不敢贸然上前。这个人已经杀了他们七个同伴,像一头濒死的猛虎,随时可能再拖走一个。
林征喘着粗气,眼前开始发黑。
失血太多了。
但他不能倒。
赵铁山不能倒。
他想起爹临死前的话:“给乡亲们报仇。”
想起参军时的誓言:“不砍够十个鬼子,不回家。”
现在,他砍了七个。
还差三个。
“来啊……”他喃喃道,“再来三个……”
一个鬼子按捺不住,冲了上来。
林征用尽最后力气,一刀劈下!
刀锋砍进钢盔,卡在头骨里。那鬼子瞪大眼睛,软软倒下。
第八个。
但与此同时,两把刺刀同时刺进了他的身体。
一把在腹部,一把在胸口。
林征低头,看着从胸口透出的刺刀尖。血正顺着刀槽往外涌。
他笑了。
真的笑了。
“爹……孩儿……尽力了……”
然后,意识开始模糊。
最后的60秒到了。
这一次,林征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他用最后的力气,转向栓子藏身的岩石,用沧州话喊了一句:
“活着回去……告诉我娘……铁山没给她丢人……”
这是赵铁山最后的心愿。
不是报仇,不是杀敌,是让娘知道他没丢人。
说完这句话,他松开刀柄,仰面倒在雪地里。
雪花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像娘的手。
他“看”到了走马灯:
沧州老家,爹在院子里教他练刀。
娘在灶台边烙饼,香味飘满院子。
村口的大槐树下,和栓子他们比划拳脚。
参军那天,全村人送到村口。
长城上,第一次看见真正的战场。
刚才,栓子问他:“铁山哥,你怕不?”
他回答:“怕啥?砍就完了。”
现在他真的砍完了。
用一条命,换了八个鬼子的命。
值了。
那个意念如约而至:
“记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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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3月12日,凌晨0时47分
死亡确认
存活时间:3天(从抵达喜峰口算起,最终战斗1小时25分钟)
最后选择:让栓子带话给娘
死因:多处刺刀伤,失血过多
击杀记录:日军士兵八人(大刀斩杀)
遗言记录:“活着回去……告诉我娘……铁山没给她丢人……”(沧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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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生间隙:5.3秒
这一次的漂浮感更长了。
三份记忆在意识中交织:张二狗的懵懂,李振良的信念,赵铁山的愤怒。
三种死亡:刺刀、炮击、乱刀。
三种遗愿:白面馍、会赢的、给娘带话。
林征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变得沉重。每一次死亡都不是结束,而是一份新的重量叠加在身上。
他开始明白,这个轮回的真正意义,可能就是承受——承受那些死去之人的记忆、情感、遗憾、期盼。
然后,新的剧痛袭来。
更南的地点,更潮湿的环境。
轮回第四世,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