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觉世真言 第七章:照亮微光 (第3/3页)
供一些保护;在你们的资料可能被销毁时,帮忙备份;在你们被污蔑攻击时,提供一些反击的材料。”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推给陈思源:“这里面,是一些你可能需要的资料。包括‘自由亚洲文明研究会’的资金来源和活动记录,还有那几个境外账号的真实IP和运营者信息。如果需要法律维权或公开澄清,可以用到。”
陈思源接过U盘,感到难以置信:“赵……赵老师,您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认为你们在做对的事。”赵海川认真地说,“文化安全是国家安全的深层基石。如果我们的年轻人对自己的历史都不自信,如果我们的文明记忆被篡改、被剥夺,那才是最根本的危机。你们在修复这个基石,虽然方式可能不成熟,但方向是对的。”
他顿了顿:“但我也必须提醒你:这条路很危险。你面对的不只是学术争论,而是复杂的意识形态斗争。境外势力想利用你们,国内保守势力想打压你们。你要在夹缝中寻找空间,非常困难。”
“我知道。”陈思源说,“但我不能放弃。”
“我没让你放弃。”赵海川笑了笑,“我是让你更聪明地坚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资料,建立可靠的合作网络,等待时机。时机到了,一切都会不同。”
又是“等待时机”。但这一次,陈思源听出了希望。
“时机什么时候到?”他问。
“当国家需要重新审视自己的历史,需要更坚实的文化自信来面对外部挑战的时候。”赵海川说,“我觉得,这个时机不会太远了。”
他看了看表:“我该走了。记住,我们今天没见过面。U盘里的资料,谨慎使用。有事可以通过林薇联系我——她是我侄女。”
侄女?陈思源愣住了。难怪林薇能拿到那么多内部信息。
赵海川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说了一句:“对了,你那些残页,最好做个高精度扫描,原件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有时候,实物比数据更容易消失。”
门轻轻关上。
陈思源一个人坐在茶室里,看着手中的U盘。
阳光透过窗棂,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暗室之中,终于有了一线微光。
五
晚上,陈思源回到出租屋。
他把赵海川给的U盘插进电脑。里面除了他说的那些资料,还有一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提示是:“你最珍惜的东西是什么?”
陈思源想了想,输入“真相”。
不对。
他又输入“记忆”。
不对。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残页上赵士锦的笔迹,想起王工匠埋藏的图纸,想起智空和尚保护的陶罐,想起一代又一代传递火种的人。
他输入“传承”。
文件夹打开了。
里面只有一份文档,标题是:《关于“文明自觉工程”的初步构想(内部讨论稿)》。
文档没有署名,但内容让陈思源震撼。
这是一份关于如何在新时代系统性地修复华夏文明记忆、重建文化自信的战略规划。其中提到:
“正视历史创伤,但不止于悲情。要系统梳理从明清易代到近代所有外来侵略造成的文明损失,用确凿的证据建立历史账本,但目的是凝聚复兴共识,而非煽动仇恨。”
“重建技术史叙事。厘清华夏原生科技成就及其西传路径,破除‘西方中心论’,但也要客观承认近代落后的原因,汲取教训。”
“创新文明表述。用现代语言和媒介,重新阐释‘敬天法祖’‘和而不同’‘天下为公’等核心价值,使其成为应对全球性挑战(如生态危机、人工智能伦理、文明冲突)的东方智慧资源。”
“推动文物回归与数字重生。通过外交、法律、科技等多重手段,追索流失文物,同时利用数字技术重建已被毁的文明遗产,建立‘虚拟华夏文明基因库’。”
文档最后写道:
“此项工程非一朝一夕可成,可能需要三十年、五十年甚至更长时间。需要汇聚历史学、考古学、分子人类学、文献学、数字技术等多学科力量,更需要来自民间的自觉参与。当前网络上的历史求真思潮,可视为民间的自发启动。官方应予以引导和保护,使其成为工程的有生力量,而非对立面。”
陈思源久久地盯着屏幕。
原来,他所做的一切,他所困惑的一切,他所挣扎的一切,在一个更宏大的蓝图里,已经有了位置。
他不是孤独的异类,他不是危险的麻烦制造者。
他是这个漫长工程中,一个偶然的、但不可或缺的节点。
火种传递的链条上,新的一环。
他关掉文档,加密保存。
然后,他打开扫描仪,将残页一页页铺平,以最高分辨率扫描。每一道墨痕,每一处虫蛀,每一个印章的残迹,都清晰记录。
扫描完成,他将原始残页用真空袋密封,装进一个防水防火的金属盒。盒子被他藏在了出租屋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空调管道背后的夹层里。那里灰尘密布,除非拆墙,否则不可能被发现。
数据备份到三个移动硬盘,分别存放在三个不同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深夜。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
夜风清凉,星空璀璨。
他想起了“启明”视频里的那句话:“我们的任务,不是创造光明,而是擦亮眼睛,去看那些已经存在的光。”
光一直在。在残页的墨迹里,在基因的密码里,在古籍的字句里,在无数人默默传承的记忆里。
现在,他看见了。
而且,他会让更多人看见。
【历史闪回线】
民国二十六年,冬。杭州沦陷前夕。
吴家老宅的书房里,吴昌硕的孙子吴文轩正在焦急地整理东西。日军已经逼近杭州,城里一片混乱,有钱人纷纷逃往内地。
但他不能走,至少不能马上走。爷爷临终前交代过:书房书架后的暗格里,藏着一件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必须保护好。
他移开沉重的《二十四史》木函,按下机关。书架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的暗格。
陶罐还在。尘封了十几年,依然完好。
吴文轩小心地取出陶罐,抱在怀里。罐身冰凉,但他感到一种滚烫的责任。
爷爷说:“待河清海晏之日,献于国家。”
可现在,河不清,海不晏。日本人的铁蹄就要踏破杭州城,这件承载着明代记忆的文物,如果落到他们手里,要么被毁,要么被抢到日本,永远回不来。
必须带走。但怎么带?兵荒马乱,路上关卡林立,随身带着这样一个陶罐,太显眼了。
他思考良久,终于想出一个办法。
院子里有一棵老梅树,是爷爷亲手种的。吴文轩找来铁锹,在梅树下挖了一个深坑。坑底铺上石灰防潮,再垫上油布。他把陶罐用油纸层层包裹,放进一个更大的陶瓮里,瓮口用蜡密封。然后,他将陶瓮放入坑中,填土,踩实,又在上面移栽了几棵冬青苗做掩护。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蒙蒙亮了。远处传来零星的枪炮声。
吴文轩最后看了一眼梅树,转身进屋。他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带着妻子和两个孩子,匆匆离开老宅。
三天后,日军占领杭州。
吴家老宅被征用为日军军官宿舍。书房里的书籍、字画被洗劫一空,书架被推倒,但暗格没有被发现——因为书架后的机关在搬动时已经损坏,暗格入口被堵死了。
那棵梅树,因为不起眼,逃过一劫。
陶罐在土里沉睡着。
这一睡,就是八年。
民国三十四年,秋。日本投降后。
吴文轩回到了杭州。老宅已经被战火毁了大半,书房只剩残垣断壁。但那棵梅树还活着,在废墟中倔强地伸展着枝叶。
他找到铁锹,在梅树下挖开。
陶瓮还在。密封完好。
当他打开陶瓮,取出那个用油纸包裹的陶罐时,双手颤抖。
八年战火,山河破碎,但这个小小的罐子,承载着三百年前的火种,居然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
他抱着陶罐,跪在梅树下,泪流满面。
爷爷,我守住了。
河清海晏的日子,快来了吧?
他把陶罐重新藏好——这次换了个地方,老宅地窖的夹墙里。
然后,他开始写信。给他在重庆国民政府教育部工作的老同学写信,给他在延安从事文化工作的表弟写信,给所有他认为可能理解这件东西价值的人写信。
信里,他详细记录了陶罐的来历、内容、以及吴昌硕、顾学生、陈先生、智空和尚这条跨越三百年的传承链条。
“此物非一家之私产,乃华夏文明之公器。愿待太平之日,献于真正代表中国人民之政府,使其重见天日,光照后人。”
信寄出去了。
他不知道这些信能不能到达收信人手中,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但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
火种,又传了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