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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血脉记忆 第五章:地火

    第三卷:血脉记忆 第五章:地火 (第3/3页)

的引导和升华。我们要问观众的不仅是‘你痛不痛’,更是‘你为什么痛’、‘这痛从何而来’、‘我们如何不让这痛重演’。这才是‘血脉记忆’的真谛。”

    讨论持续了很久。最终,项目组决定对体验进行微调,强化背景信息嵌入和出口疏导,但保留其核心的震撼力。他们知道,展现伤疤必然伴随争议,但遮掩伤疤,只会让遗忘来得更快。

    地火在历史深处燃烧过,留下了永恒的灼痕。

    地火也在今人的心中奔涌,寻求着理解与出路。

    【历史闪回线】

    清光绪二十八年,公元1902年,山东莱州。

    烈日炙烤着龟裂的土地。官道旁的村庄,死气沉沉。村口的柳树耷拉着焦黄的叶子,树下的水井早已干涸。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光着身子,茫然地坐在尘土里。

    一队穿着号褂、拖着“勇”字的清兵,在一个尖嘴猴腮的师爷带领下,凶神恶煞地闯进村里。师爷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扯着嗓子喊:“县尊老爷有令!庚子赔款,分摊到户!按田亩、丁口计征!限期三日,缴清‘洋捐’!逾期不交,枷号示众,田产充公!”

    村民们闻声,从破败的茅屋里钻出来,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一个老汉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老爷!行行好!去年大旱,颗粒无收,今年开春又闹蝗虫……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哪还有钱交捐啊!”

    “没钱?”师爷三角眼一瞪,“那就拿粮食顶!拿牲口顶!再不行,拿人顶!去修铁路、挖矿山,给洋人干活抵债!”

    几个兵丁如狼似虎地冲进几户看起来稍好的人家,不顾妇孺哭嚎,抢出仅存的几袋糠麸、一只瘦骨嶙峋的母鸡。反抗的男主人被枪托砸倒,头破血流。

    “老天爷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一个老妪捶胸顿足,“朝廷打不过洋人,割地赔款,凭什么让我们老百姓来填这无底洞啊!”

    类似的场景,在《辛丑条约》签订后的中国北方数省,每天都在上演。四亿五千万两的巨额赔款,像一座大山,被清廷层层分解,最终压在最底层的农民、手工业者和小商人身上。原有的田赋、厘金已经不堪重负,再加上各种名目的“洋捐”、“新政捐”、“练兵捐”……民生疾苦,达到了顶点。

    莱州城外的义冢,新坟每天都在增加。饿死的、病死的、被逼自尽的……无人收殓的尸骨,被野狗拖曳。

    而在莱州城内一处僻静的客栈里,几个年轻人正围着一盏油灯,低声而激烈地交谈着。他们有的是本地的落魄秀才,有的是从省城回来的新式学堂学生,还有两个是走南闯北的商贩。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个叫赵声的年轻人,面容清瘦,眼神却如火焰,“朝廷已是洋人朝廷,官吏尽是虎狼之吏!他们把咱们中国人的血,一滴滴榨干了去喂洋人!看看外面的百姓,都快成人干了!”

    “可是……能怎么办?”另一个年轻人声音沮丧,“太平天国、捻军、义和团……哪个成了?还不是血流成河,百姓更苦。”

    “此一时,彼一时!”赵声压低声音,“我前些日子去天津,见到一些从日本、上海回来的志士。他们说,西方有‘民主’、‘共和’之说,国家非一人一姓之私产,乃全民之公器!要救国,非得唤醒民众,推翻这腐朽朝廷,建立新国家不可!”

    “民主?共和?”客栈老板,一个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中年人,捻着胡须,“听着是好……可咱们这地方,老百姓字都不识几个,怎么懂这些大道理?”

    “所以要先办报!办学堂!”赵声从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小册子,封面上印着《革命军》三个字,“这是邹容兄弟写的,用白话文,句句泣血,字字如火!我们要把它传出去,让更多人看到,听到!让大家都知道,我们不是命该如此!我们可以改变!”

    油灯的火苗,在几个年轻人灼热的眼神中跳跃着。窗外,是沉沉的黑夜,是官吏催逼的呼喝,是百姓无助的哀泣。

    但在这间小小的客栈房间里,一粒微弱的火种,已经点燃。

    它还很弱小,随时可能被风吹灭。

    但它燃烧的,是不再甘于被奴役、被榨干的愤怒,是对一个崭新未来的模糊憧憬。

    这粒火种,将和无数在同时代中国各地悄然点燃的类似火种一起,在未来的岁月里,汇聚成燎原之势。

    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

    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朽腐。

    只是此刻,在1902年山东莱州这个饥荒与压迫的夜晚,那地火还只是深埋于几个年轻人心底的、滚烫而微弱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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