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断剑重铸 第二章:深渊回响 (第3/3页)
“黑匣子”仍在忠实地记录着。在那一阵剧烈干扰和喷发中,它捕捉到了一段极其短暂、但信号强度极高的清晰回波。林薇在剧烈的颠簸中,瞥见了屏幕上闪过的一幅模糊的、由离散光点构成的……图案。那图案,竟与她记忆中,周闻记录里描述的那“流转星图”,以及故宫木匣丝绸海图角落的一个隐秘符号,有着惊人的神似。
那不是自然的造物。那是信息,是坐标,还是……警告?
【历史闪回线】
明崇祯十七年(清顺治元年,公元1644年)秋,南京城外,栖霞山某处隐秘茅庵。
秋雨连绵,打在茅草屋顶上沙沙作响。庵内仅有一盏豆大的油灯,映照着两张苍白而疲惫的脸。一位是年过七旬、僧袍破旧的老者,曾是南京国子监的博士;另一位是三十余岁、衣着朴素却难掩书卷气的士人,名叫沈继祖,是周闻家族旁支后裔,也是少数知晓家族核心秘密的人。
桌上摊开着一卷陈旧泛黄、边缘烧灼过的丝绸,正是周闻亲笔绘制的《隐屿见闻录》摹本(真本早已随周闻入葬,此为家族秘藏副本)。旁边还有几块拓片和那几件从隐屿带回的小型金属器物。油灯的光在那些冰冷的金属和诡异的纹路上跳跃。
“沈先生,清虏已破扬州,兵锋直指南京。弘光朝廷……恐难持久。”老僧声音沙哑,充满悲凉,“你我今日一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日。这些东西,”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丝绸画卷和金属器物,“是先人用命换来的、关乎华夏文明另一重天地的秘密,绝不可落入鞑虏之手,更不能任其湮灭。”
沈继祖重重跪下,眼眶发红:“大师放心!继祖纵使粉身碎骨,也必护此遗珍周全!我已安排可靠族人,分批携带摹本和拓片,南迁闽粤,或隐入海外商贾之中。只是这几件实物……”他看着那几件奇特的金属牌、尺规,“体积虽小,但形制奇异,极易引人注目,携带风险太大。”
老僧沉默良久,缓缓道:“周闻公公遗训,此物或为‘钥’,非其时不可用,亦不可轻毁。老衲思索多年,或有一法。”他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看似普通的厚重陶罐,罐内底部有一层特殊的夹层。“将这几件实物,以蜡密封,藏于此罐夹层之中。此罐外观与寻常百姓储粮腌菜之罐无异。你可将其混于日常杂物之中,或托付给绝对可靠、世代清白的普通农户保管。约定暗语,代代相传,只守护,不探究,待真有后世明主圣君出世、文明重光之日,或有缘法使其重见天日。”
“那摹本和图录……”沈继祖问。
“摹本拆分,核心图形与注记用密语重新抄录,分散藏匿。原图……”老僧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老衲已备下一份仿古赝品,稍作修改,使其看似寻常的海疆异闻录。万一……万一你我所藏皆不能保,或可借此赝品混淆视听,为真品争取一线生机。”这是无奈之下,以假乱真、李代桃僵之计。
沈继祖含泪叩首:“大师筹划周详,继祖……谨遵教诲!”
当夜,雨势稍歇。沈继祖怀揣着藏有实物的陶罐、分散抄录的密语绢片,与老僧在庵外稽首作别,消失在茫茫夜色和南下的难民潮中。老僧回到庵内,看着桌上那份即将成为“诱饵”的赝品图录,长叹一声,将其小心卷起,藏于佛像背后的暗格。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守护这个秘密多久,清军的铁蹄已经逼近,江南即将陷入更大的血火。
数月后,清军攻破南京。老僧的茅庵在战火中被焚毁,那份赝品图录不知所踪,或许毁于火,或许被某个不识货的清兵当作战利品带走,最终流落民间,成为后世无数真假难辨的“秘闻野史”中的一页。
而沈继祖一路历经艰险,将陶罐成功安置在皖南山区一户深居简出、曾受沈家恩惠的茶农家中,只留下“罐中有祖上信物,太平之日凭‘隐屿’二字来取”的嘱托。分散的密语绢片,则由几位绝对可靠的族人携带,隐姓埋名,远走他乡,甚至有人随郑氏余部渡海去了。
周闻发现的秘密,以及那几件可能开启未知之门的“钥匙”,就这样在王朝覆灭的滔天巨浪中,被拆解成零散的碎片,沉入民间与历史的底层,开始了长达近三百年的、沉默而脆弱的漂流。它们能否在未来的某一天重新拼合,取决于无数偶然的机缘,更取决于这个文明是否还有足够的韧性,去召回那段被刻意遗忘和深埋的记忆。
雨又下了起来,笼罩着烽烟四起的江南。文明的密码,在风雨飘摇中,等待着下一次破译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