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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断剑重铸 第六章:暗格与槌声

    第五卷:断剑重铸 第六章:暗格与槌声 (第3/3页)

    【历史闪回线】

    公元1868年,荷兰,莱顿大学图书馆与民族学博物馆。

    高大的穹顶下,一排排橡木书架散发着陈旧纸张和皮革的气味。在一间专门存放“东方藏品”的珍本室内,年轻的助理馆员范·德·海登正在为一批新入库的“印度群岛古物”制作编目卡片。他面前的工作台上,放着几件从巴达维亚运来的物品,其中就有那个灰白色的金属圆筒,以及几件同样材质不明、带有怪异纹路的小型构件。它们被贴着一个泛黄的旧标签:“OC-1655-07批次,1670年斯赫拉弗尔教授捐赠,产地:中国(?),用途:不明,可能为宗教仪具或装饰零件。”

    范·德·海登拿起金属圆筒,对着从高窗射入的阳光看了看。冰冷,沉重,表面的凸起纹路毫无规律可言。他试图用放大镜观察细节,但除了岁月的磨蚀痕迹,看不出任何工艺特色或文字。“中国人真是神秘莫测,”他嘀咕着,用蘸水笔在卡片上写下:“物品编号:LN-1868-044。描述:筒状金属物,疑似青铜但色泽特异,无铭文,表面有粗糙凸起图案(可能为原始部落图腾或磨损所致)。推测年代:不确定,可能为近古仿制品。文化归属:泛东亚(中国或周边地区)。建议归类:民族学器物部,‘原始技术与装饰’大类。”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手中的圆筒,其纹路并非随意,而是一种极度抽象的、基于特定数学规律和天文观测的编码;其材质非地球常规合金,可能蕴含着独特的物理性质;其真正的年代,可能远超他的想象。

    他将圆筒和其他几件小构件放入一个铺着绒布的托盘,准备送往博物馆库房。路过馆长办公室时,他听到里面传来馆长和一位来自柏林的历史哲学教授的谈话声。

    “……我们必须以科学的、进化的眼光看待这些东方遗物,”馆长洪亮的声音说道,“它们代表了人类文明早期阶段的某些共性特征,比如对自然力量的原始崇拜、简陋的技术尝试。但将其与我们希腊-罗马的古典遗产,乃至我们欧洲文艺复兴后的科学与理性成就相比,其间的差距不言而喻。我们的博物馆陈列,应当清晰地展示这种文明发展的阶梯。”

    柏林教授附和道:“正是如此。这些东方器物,作为人类学标本是有价值的,可以佐证我们关于‘原始思维’和‘文化停滞’的理论。但绝不能夸大其历史或技术意义,更不能让公众产生‘东西方文明曾平行发展甚至东方领先’的误解。那将混淆历史的本质——自由、理性与进步的线索,始终在我们西方这一边。”

    范·德·海登端着托盘默默走开。他并不完全理解那些高深的讨论,但他接受了这套主导他学术训练的基本框架:欧洲是文明的中心和标杆,其他文明是研究的“对象”,是印证欧洲中心史观的“材料”。

    于是,那枚可能承载着超越时代知识的“钥匙”,被贴上“原始部落图腾”的标签,锁进了莱顿大学博物馆“民族学器物部”的深处,与非洲面具、太平洋岛民木雕、美洲原住民石器陈列在一起,成为欧洲人眼中“蒙昧时代”的众多注脚之一。

    而关于它真正的来源——那艘在1655年万丹港外遭遇“非自然风暴”的明末中国帆船,那些可能誓死守护它的无名船员,以及它背后连接的、关于一个古老文明最深秘密的线索——所有这些信息,要么湮灭在殖民档案的尘埃里,要么被欧洲学者用自身的认知框架无情地过滤和曲解。

    知识的流转,不仅跨越地理,更穿越认知的壁垒。当一种文明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时,它不仅可以决定哪些物品值得收藏,更能决定这些物品被如何命名、分类、诠释,并安置在其****中的哪个边缘位置。真实的脉络被切断,取而代之的,是符合权力者自我认知的“科学”叙事。

    莱顿大学的穹顶之下,灰白圆筒在绒布上泛着冷光,沉默如谜。它等待着重见天日、并被正确解读的那一天,而这等待,将跨越两个世纪,历经无数机缘巧合,乃至另一场文明间的激烈碰撞与话语权争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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