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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神器归宗 第四章:伏笔与暗流

    第六卷:神器归宗 第四章:伏笔与暗流 (第3/3页)

僧侣或学者。把这些细节都记录下来,包括纸张质地、墨色、印章、乃至每一处涂改和破损。这些信息,未来可能帮助我们厘清写本的流传和阅读史。” 他顿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种混合了占有感和使命感的复杂情绪,“这些珍宝,在东方那个偏僻的洞窟里沉睡了近千年,几乎被遗忘。现在,它们来到了伦敦,来到了世界上最先进的学术机构。我们的责任,就是解读它们,让它们蕴含的智慧重见天日,丰富全人类的知识宝库。”

    在他的认知里,大英博物馆和西方学术界的“拯救”与“研究”,赋予了这些来自遥远东方的文献以新的、更高的价值。至于它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那个叫王圆箓的道士、那些银元交易、以及背后帝国扩张的影子——似乎被有意无意地淡化,成了宏大“学术事业”中一个不甚重要的注脚。

    另一位研究员正在研究一幅色彩绚丽的敦煌绢画《弥勒经变》。他被其精湛的画工和丰富的细节深深吸引,但对其表现的佛教净土场景、人物关系、以及其中可能蕴含的中原与西域艺术交融的风格特征,理解起来却颇为吃力。他需要不断查阅有限的参考资料,并时常向霍林奈请教。“东方艺术的表现逻辑,与我们熟悉的希腊-罗马传统或基督教艺术截然不同,”他感叹道,“理解它们,需要进入一种完全陌生的象征和叙事体系。”

    这种文化隔阂是真实的。早期西方敦煌学研究,不可避免地带着西方艺术史和宗教学的视角与问题意识。他们从中寻找佛教传播的证据、中西交流的线索、以及“异域”的艺术风格。这些研究固然取得了重要成果,开创了敦煌学这一国际显学,但其视角终究是“他者”的、抽取式的。文献和艺术品脱离了敦煌石窟的整体语境、脱离了河西走廊的历史脉络、脱离了华夏文明吸收转化外来文化的宏大进程,被单独置于西方学术的解剖台上,按照西方学科的分类法进行切割、归类和分析。

    与此同时,在地球另一端的中国,少数先知先觉的学者,如罗振玉、王国维等人,已经通过伯希和提供的部分照片和目录,了解到敦煌遗书的价值,痛心疾首于国宝的流失,并开始了艰难的早期研究。他们凭借深厚的国学功底,能更深刻地理解文献内容,但却苦于无法见到原件,研究如同隔靴搔痒。这种学术上的被动与屈辱,与伦敦研究室里的“学术繁荣”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霍林奈等人或许隐约知道中国学者的关切,但在那个西方中心主义盛行的年代,他们更倾向于将敦煌学视为一门新兴的、应由西方主导的国际性学问。他们撰写论文、出版图录、举办讲座,将敦煌的“发现”和早期研究成果,纳入西方知识生产的体系之中,并以此奠定了自身在该领域的权威地位。

    这种学术上的“先占”与话语权的垄断,其影响是深远的。它意味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关于敦煌乃至许多其他非西方文明遗产的研究范式、问题设定、价值评判,很大程度上是由西方学界主导的。原属国的学者,不得不首先学习西方的语言、方法和理论,才能参与到对自己文化遗产的国际讨论中,并常常处于“追赶”和“回应”的位置。

    历史闪回线中的这一幕,与当下大英博物馆谈判桌上的僵局,以及国际学术界围绕文物归还的话语权争夺,形成了跨越百年的回响。当年,文明的记忆载体被物理剥离,其解释权也随之被部分转移。今天,“重光工程”和法律战、舆论战,正是在试图扭转这种态势,不仅让文物回家,也要让文明的解释权和叙事权,回归其真正的文化母体。

    霍林奈不会想到,百年之后,会有来自中国的学者,携带着名为“文明之心”的超级智能和“文物基因图谱”的尖端科技,重新叩响大英博物馆的大门,不仅索要实物,更在挑战其赖以生存的历史叙事和道德合法性。文明的潮水,在漫长的迂回之后,正以不可阻挡之势,拍打着旧日帝国堡垒的墙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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