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沙漠王子 (第2/3页)
赵亮心花怒放,他喝令手下围绕受禅台警戒,自己踏步登台。邢熙还想劝止,却被赵亮怒骂一句“蠢奴才”。
正当此时,丞相赵利良的车队正缓慢地通过宫门口。由于礼部官员算定的吉祥路线要通过一座狭小的宫门,使得车队和随行的军马拥挤不堪,难于行进。马逸群策马持枪随行在车旁,他大声提醒赵利良说:“陛下,吉时已到,不如别等这些军马,赶紧前往受禅台举行仪式。”说完不等回复,便呵斥车夫策马将御车飞一般地驶往受禅台前。眼看就要到受禅台了,马逸群拍马向前几步大声喝道:“新天子到,何不奏鼓乐?”
一声令下,鼓乐齐鸣,在台阶上走到一半的赵亮听见奏乐后回头要看,却冷不防被身边陪同的校尉一剑刺了个透心凉。看着儿子的尸首顺着台阶滚落,赵利良惊叫一声从车上站起来。他正要喊“马将军护驾”,却只见一道寒光迎面而来,这是他今生看到的最后一个景象。马逸群回身一枪刺穿赵利良的咽喉,随即跳上御车一剑斩落他的首级并插在枪尖高高挑起,喝道:“反贼赵氏父子已经伏诛!”
正在此时,木头人般的皇帝刘询已经箭步走到台前,用众人从未听过的洪亮声音宣布:“首恶已诛,其余不问!在场军士皆为有功之人,每人赏钱十万!”
事出意外,赵氏带来的军士们都愣在当场。马逸群连忙用手指着瘫做一团的邢熙提醒道:“正是立功之时,何必惶惑!儿郎们还不替天子杀此恶奴?”此话一语点醒梦中人,那些军士们立即倒戈把邢熙当场剁为肉泥,接着大家一齐跪倒山呼:“吾皇万岁!”
马逸群立即令手下校尉率领倒戈军士赶往丞相府将赵氏一族不分老少尽数诛杀,接着大踏步奔上受禅台,刘询也自受禅台奔下,两人相遇时马逸群下跪说:“皇上……”刘询一把将他扶起来紧握着手,此时此刻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泪水滚滚而下。
一到夏季,草原上百花开放,一派生机盎然的模样。然而匈奴的牧人们此刻却最为忙碌,因为有一层层“薄雾”在追逐他们的羊群。这就是蚊虫大军,无数只蚊虫飞起来铺天盖地,远远看去竟然好像是淡淡的雾气一样。人还可以躲进帐篷里,牛羊马匹就只能硬挺着了,甚至会有牛羊被叮咬致死的事情发生。牧民们只能用牛粪点燃药草驱赶,在煎熬中度过盛夏。眼下龙庭川的牧民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不过他们要比其他地方的牧民更加辛苦。因为这里的人口和畜群数目都比往年少得多,那些饿疯了的蚊虫们蜂拥而来,简直要把牛羊的血都吸干了。
单于大帐里的郅支已经连续躺了好几天了,他每天都在酒醒与酒醉之间轮回,偶尔清醒的时候就抱着右贤王乌历屈进献的女人们鬼混。当大王子蒙迪乌蒙召来到的时候,一进帐篷就看见不堪入目的下流场面。蒙迪乌强忍着厌恶向父亲行礼说:“父王,孩儿奉命前来见你了。”
郅支一边一个搂着两个女人,叫剩下的女子们给儿子倒酒。那些女人们风骚嬉笑着把酒杯送到蒙迪乌眼前,被他一掌打飞。他板着脸对郅支说:“既然是特地叫孩儿前来商量,想必是军国大事,让这些下人们听见不好。”
郅支无奈地把身边的女人们推开,挥手让她们退下。然后把衣服穿好,嘴里稀里糊涂地问儿子说:“外面蚊子咬得厉害吧?”
蒙迪乌以嘲讽的口气答道:“蚊虫叮咬怕什么,单于只管叫右贤王和他招募的那一棒子巫师们施法便好。”
郅支一听变了脸色,呵斥道:“混蛋东西,就是因为你总顶撞我,才把你放逐在外面。看来你一点都没改进啊!”
蒙迪乌一听不敢再犟嘴,就沉着脸听郅支唠叨了半天关于右贤王向天问卦,长生天降旨说一两年内匈奴就会征服中原的鬼话。最后他实在忍无可忍地打断郅支的话说:“父王,中原的情况你了解吗?”
郅支猛地瞪圆了一双牛眼说:“老子一清二楚!右贤王替我盯着呢。”
蒙迪乌说:“那么右贤王何在?”
郅支低声嘀咕着:“白天见不着这家伙,他躲在山洞里面和那帮巫师们给中原的汉朝皇帝下咒。哦,最近还要给那伙该死的休屠人下咒。你知道么,居然有人说伊屠牙那狗崽子也在当中呐!他们就像附在牛羊身上的蚊虫,你总是打不死,它总是叮咬你,很难受,该死的!”郅支忽然发起火来,一脚把眼前的酒杯酒碗都踢翻了,“我派了不少人马,可总抓不住他们。休屠人明明被我杀光了,怎么会又从地缝里面钻出来了?拖我的后腿,拖我的后腿!可恶的混蛋们,他们从沙漠里面跑出来,到处烧我的军粮,把我的军队拖得东一摊西一堆的,让我没法南下中原,饮马长江……”
蒙迪乌试探着劝说郅支:“要是父王早些领兵南下,现在何须为这事发愁?现在中原情形已变,还是应该……”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看见郅支直愣愣地望着帐篷外面,竟然开始做起汉朝遣使纳降的白日梦来:“划江而治,对,还须缴纳贡品,中原的女子、工匠,要多多的要,尽管送过来,才饶你们不死!”
蒙迪乌长叹一声,转身走出大帐,却听得郅支在他身后喊道:“你领兵与卢水王汇合,一定要剿灭那股休屠人!如果真的有伊屠牙,给我把他抽筋剥皮!”
从晚春到夏末,休屠部的征战从未停歇。伊屠牙率领他的族人如鬼魅般地从沙漠出击,四处袭扰那些忠于郅支的部落,烧毁军粮、杀死官吏,让整个匈奴帝国闻风丧胆。匈奴人不知道这股休屠人的真实来历,草原上风传着各种谣言。其中最吓人的一个是,这伙人是当年冤死的亡灵,在一个狼头魔怪的率领下回到人间复仇!凡是他们经过的地方,草都不会再生长,牛羊都会饿死,大地变成沙漠。
真正被休屠部袭击过的部落知道他们遇到的并不是恶鬼,而是比狐狸更狡诈的人类。伊屠牙根据自己率领骑兵的经验,外加自身的条件,采取了黄昏出动,夜晚袭击,日出前退回沙漠的游击战法。以此才能一次次奇袭兵力占优势的大量敌军,并得以全身而退。通过比较,伊屠牙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匈奴人的确是天生的骑兵:他们不分男女老幼都在马上生长,几乎个个都是神箭手,在深夜中发起奇袭时,疾如烈风一般来了又去,让敌人防不胜防。草原民族就是借此才会一次次击败中原王朝的大军获得胜利,但与之相对的是休屠部难以建立一个稳定的据点,因为在茫茫草原上没有地形的依托,瞬间就会被追击而来的大队骑兵合围歼灭。这就是汉军的长处了:只要是有时间,那些农夫出身的士兵们便挥动铁锹和镐头,在大地上垒砌城墙,建立城池。虽然他已经恢复了休屠部首领的身份,可是这种身份上的错觉一直困扰着他,大汉骠骑将军还在潜意识里对自己指指点点。
不过休屠部的部民却不知道自己首领的烦恼,他们只顾得欢欣鼓舞地迎接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将丰厚的战利品拿回绿洲去与大家分享。在一个凉爽的清晨,伊屠牙带队回到绿洲。当他们经过一个废弃的屠各部要塞时,海东青嘹亮的鸣叫声划过长空。
休屠部的骑兵们兴奋地呐喊:“瞧,这是海迷失的眼睛,它来迎接我们啦!”
于是大家一齐快马加鞭飞奔起来,当进入沙漠绿洲后,马蹄沾着湿漉漉的露水,马背上大包小包的食物、布匹和兵器让男女老幼都笑逐颜开。
伊屠牙与前来迎接的海迷失打个招呼,把一条金子做成的脚链送给她说:“给你的海东青用,这是昨晚的战利品。”
海迷失微笑着接过来,伊屠牙盯着她的脸,不放心地问道:“有事?”
海迷失摇摇头说:“没有。”
伊屠牙奇怪地问:“那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海迷失只是笑笑,转身走回到帐篷里去了。伊屠牙跟进帐篷里,盘膝坐在羊毛地毯上,拔开羊皮酒袋的塞子喝起来。
海迷失看看他说:“你现在真像个匈奴人了。”
伊屠牙笑着说:“只是像吗?我本来就是啊。”
海迷失却不言语了,她托腮望着帐篷外的湖水,碧蓝的水面上野鸭在“嘎嘎”地鸣叫。
伊屠牙放下酒袋,顺着海迷失地视线望出去,几个孩子扑通扑通地跳进湖里戏水,野鸭被吓得振翅飞起,激起一大串涟漪。
他又问:“你在想什么?”
她摇摇头说:“没什么,你要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海迷失,我这次从俘虏那里听说了一件事:郅支派了一支部队来围剿我们。听说带队的是大王子蒙迪乌。”
海迷失紧盯着伊屠牙说:“那么,要面临一场恶战了吗?我们还是转移营地避开他们吧。”
“说到转移营地,我一直很奇怪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个绿洲的。当年我多次率军进出沙漠,每次都是九死一生。绿洲不仅难找,而且一般都有重兵守卫。屠各部凭空放弃绿洲附近的要塞,真是奇怪。”
海迷失淡淡一笑说:“可能这就是长生天的旨意吧,天底下总有给瘸腿羊吃草的地方。”
“瘸腿羊吗?”伊屠牙大笑起来,“这样下去,瘸腿的就是郅支了。这次敌军的主力是卢水部的人,卢水王一向死心塌地追随郅支,我打算除掉他和蒙迪乌,让郅支这个暴君知道疼的滋味。”
“啊……”伊屠牙的计划似乎让海迷失心惊肉跳,她连忙说道,“你不能去冒这个险,他们带来的可是大军。”
“大军?”伊屠牙摇摇头说,“当年我带着数万精兵在北海边遇到夜行者袭击的时候,一样是板上鱼肉任人宰割。况且沙漠虽大,能去的绿洲却就这么几个,他们如果进入沙漠搜寻我们,我们哪里躲得开?正面作战的话,我们这几百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因此,唯有破釜沉舟地趁夜偷袭才有胜算。”
海迷失无语坐了半晌,然后告诉伊屠牙:“你一定要去的话,我也跟去。”
伊屠牙急忙说:“你是女人,怎么能去?”
海迷失却不为之所动地,反问:“那么蕾娜斯呢?”
“你和她不一样!”伊屠牙说出这句话后,醒悟可能会让海迷失有所误会,他便解释道:“她是血族的姑娘啊。”
海迷失斩钉截铁地说:“我不管!至少在名分上我是你的阏氏,所以我一定要去。”
伊屠牙无奈地问道:“你跟去做什么,挥刀砍杀吗?”
“为了……不让你犯错。”海迷失撂下这一句话后走出帐篷,径自去准备出发的行装,让伊屠牙对着她的背影迷惑不已。
草原上行军的匈奴军队就像一道怪异的游行队伍,卢水部一万多战士的铠甲和兵器都不一样,他们的衣服大抵上都是羊毛纺织的白色单衣裤,在草原上奔波后白色早已变成褐色甚至是黑色,再加上汗渍的浸泡那味道简直是可怕。这些战士们手里拿着从弯刀到狼牙棒,乃至于斧子和铁锤,基本上是什么顺手就拿什么,他们的首领从不过问这些。需要召集士兵的时候,部落首领派人骑马到草原上寻找牧民,吹响号角后宣布在哪里集中。于是那些牧民们便成了士兵,没有军服更没有军饷,战马兵器都需要自备。他们唯一的收入来自于对敌人的抢劫,所以游牧民族是世界上最凶残的武装力量,他们什么都要,因为草原上什么都缺:铁器、布匹、粮食,乃至于年轻的男女和工匠。老弱妇孺是累赘,他们不要也不放过,解决办法就是一刀割断对方的脖子。所过之处的房舍要烧掉,好让村落变回到可以放牧的草原。
卢水王正是这种匈奴传统生活方式的忠实拥护者,按说他的军队早就该南下抢掠了,可是郅支却不放心让他独自南下,非要拼凑起足够的各部落联军才肯进军。这不是怕他的兵力消耗吃亏,而是防备着他遵循匈奴弑君自立的传统。
卢水王在沙漠边缘地带等待几日后,终于迎来了大王子蒙迪乌的卫队。屠各部的确是衰落了,蒙迪乌身边只有几百人马,哪有当年最盛时冒顿大单于手下十万屠各战士的盛况!不过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屠各部军容严整,军士们穿着统一的淡黄色军服,身上披挂着厚实的青铜铠甲,戴着用雉尾装饰的头盔,手里的兵器为统一制式的马刀和短弓。蒙迪乌本人穿着一身黄金铠甲,骑着白马飞奔在队伍的最前方。
卢水部的军士们高呼三声“长生天、长生天、长生天”作为敬礼,蒙迪乌则拔出铁剑来向他们挥舞致意。匈奴人敬重英雄,蒙迪乌可算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他意气风发地在军营中来回奔驰,直到卢水王面露不悦之色,才来到他身边亲热地说:“卢水王,一年不见你可更精神了!”
卢水王无奈地笑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招摇,现在白胡子一大把了,跑也跑不动了。”
蒙迪乌对他说:“卢水王何必谦虚,便是在现在,草原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这位骑师的鼎鼎大名?”
卢水王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他哈哈大笑着说:“大王子路上辛苦,先痛饮一番!”
在不远处的丘陵地带,伊屠牙趴在地上,用沙土把自己埋得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看着敌人在平原上纵酒行乐,他在心里则飞快地将敌营布置、兵力分配都计算了一番,尤其是看到蒙迪乌和卢水王的时候,他的狼牙都不自觉地摩擦起来。忽然空中传来一声鸣叫,伊屠牙的长耳一动,他听出那是海东青在天上飞过。
卢水部的士兵闹了整夜,他们欢快地围坐在篝火旁畅饮美酒,纵情歌唱。直到明月高悬的时候,闹够了的人们才不分长幼尊卑,一齐醉卧在草丛中酣睡。冷风习习中传来鼾声一片,倒也给清寂的草原带来异样的景致。
就在月冷风清的寂静时刻,一匹黑马轻轻踏入敌营,骑在马背上的伊屠牙小心翼翼地纵马跨过一个个醉鬼,每走错一步都可能会前功尽弃。亏得这匹马训练有素,竟然没踩醒一个卢水部的士兵。当伊屠牙走到中军大帐附近时,发现还有几个尽职的卫兵在把守。
他跳下马拔出玄铁剑仰望明月,在心里说:“蕾娜斯,好一个明月夜,和我一齐闹他个天翻地覆吧!”
伊屠牙鬼魅般地在帐篷之间穿行,趁着黑暗的保护渗入卫兵中间,在电光火石之间接连砍倒数人。化身为狼人之后,他的力量大增,速度敏捷非常,几乎不亚于那帮夜行者。再加上这套战术早已烂熟于胸,所以砍杀起来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每一个被杀死的卫兵都是从背后被一剑斩落首级,连叫声都没发出来。就这样,片刻之间卢水王的卫兵们全都魂归地府,做了无头之鬼。
卢水王虽然健壮如牛,但毕竟年事已高,在一番痛饮后早已烂醉如泥。他只顾鼾声如雷地裹在牛皮被子里大睡,丝毫没留意岛身外的帐篷已是血流成河。在一片牛油蜡烛的灯火照耀中,帐篷被剑尖挑开,一个狰狞的狼头钻进来。伊屠牙冷冷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敌人,简直是犹如猪狗般的蠢物!他一个箭步冲进帐篷里面,一脚踏在卢水王胸口上。
卢水王从梦中惊醒,他一睁眼便吓得魂不附体:怪物正站在自己眼前!一个狼头人身的大汉,身上裹着黑色的羊皮袍子,腰间悬挂着铁胎弓和狼牙箭,手里拿一把明晃晃的大剑正戳着自己的咽喉。正在卢水王惊慌失措之时,那“怪物”口吐人言,对他说:“我是伊屠牙!”
卢水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痴痴地鹦鹉学舌:“伊屠牙?”
伊屠牙不屑地嗤笑道:“我就是左尘!去年还杀了你一万人,现在就忘啦?”
卢水王“啊”了一声,随即明白自己遇到的“怪物”是什么来头了。他惊魂未定地问道:“你竟然还活着?”
伊屠牙哑然失笑,那副模样与狼张嘴吐舌的样子一模一样,只是他嘴里冒出的还是人话:“卢水王,当年你先率部追随郅支杀害我休屠部无数,后又屡次随匈奴侵犯汉境与我作战,今天我一次回报于你!”
卢水王慌忙求饶说:“千万别——”
他的话还没说完,伊屠牙便一剑刺穿他的嘴,斩断他的舌头,接着又一剑砍下他的头颅。当他拎着血淋淋的头颅走出帐篷时,却被一个起来撒尿的卢水士兵发现了。那卢水士兵张大着嘴打着哈欠,猛抬头看见月光下狼头人身的伊屠牙走出来,顿时把全身的酒都吓醒了,他大喊大叫着拼命逃跑,把满地的人都给吵醒了。
伊屠牙眼见自己形迹败露,便仰天发出一声惊雷般的咆哮!这吼声像是让人彻骨生寒的狼嗥,卢水人的马匹都因为受惊而四散奔逃,在那些还在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们的头上脸上践踏一气。受伤的卢水士兵们尖叫醒来,却被稀里糊涂地卷入更大的混乱当中。
就在这时,埋伏在四周的休屠部人骑马冲进营地里大砍大杀,他们在马鞍上挂着点燃的油壶,遇到帐篷便甩一个过去,遇到挤在一起的卢水士兵们也招呼一个过去。顿时营地里面到处都是火焰和惨叫,一万人的大军在骄纵的饮酒狂欢后迎来了崩溃与灭亡。
休屠部人冲到伊屠牙身边,伊屠牙站在马鞍上眺望屠各部营帐的方向。只见那里在短时间内已经燃起大团篝火,数百名士兵在蒙迪乌的指挥下用弓箭压住阵脚,在乱军中岿然不动。虽然是敌人,可这等表现也让伊屠牙暗暗称赞。他急速吩咐手下说:“大伙分几队冲出去,趁着黑驱赶卢水部乱兵冲击屠各部的营帐,他们人少,挡不住这么多人乱跑!”
休屠人答应一声,分几队冲出营地,而后又从后方一边射箭一边大声呼喊,把那群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的卢水人赶向屠各部的营帐方向。伊屠牙纵马在人海中驱驰,铁蹄踏碎无数人的脑壳。他不时地大声咆哮,手里的玄铁剑如旋风般把人的肢体砍成碎块。在外围的休屠人们也学着发出同样的狼嗥,让卢水部士兵哭爹喊娘,实在不知道来了多少可怕的怪物。
只有屠各部营帐的方向没有狼嚎声音,于是能跑得动的卢水士兵都涌向这里。蒙迪乌骑在马上喝令手下放箭射退那些疯狂涌过来的乱兵,但是这一招在此刻已经震慑不住疯狂逃跑的卢水士兵。瞬间数千人已经涌上来,把那些站成一排阻拦的屠各部士兵挤倒推翻,践踏成泥。
蒙迪乌见势不好,拨马便走。他的坐骑是宝马良驹,载着他四蹄如飞般冲出乱兵,逃到沙漠边缘。蒙迪乌勒住马缰回首望去,身后已经是一片不堪入目的修罗场。卢水部和他自己的手下士兵们大多死于互相践踏,侥幸逃出的都失魂落魄四散而去了。一万人就这么完蛋了,这让他心痛如绞。他怒不可遏地诅咒道:“伊屠牙你这个恶魔,定然不得好死!”
“你已经身陷死地,还有工夫管别人的事?”随着这一声答话,一匹黑马从黑暗的沙丘后面转出来。月光洒在伊屠牙身上,让他的外貌清晰异常。
蒙迪乌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看着眼前的“怪物”向自己逐渐逼来,心里的震撼犹如雷击一般。忽然他怒喝一声,拔出剑来迎着伊屠牙冲上去,嘴里骂着:“你这条汉狗,你这个怪物!”
两人在马上擦身而过,兵器撞击溅起一簇火花。伊屠牙看看自己手里的玄铁剑,又看看对方手里的铁剑并没有折断,心里暗自称奇。蒙迪乌也是如此,他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原来於夫罗的九天玄铁斧被你锻成了剑!”
伊屠牙说道:“那又怎样?你用的也是玄铁剑不成?”
蒙迪乌哼了一声,嘴里说着:“你想知道吗?”忽然身子朝后一仰,左脚踩弓身,左手拉弓弦,“嗖”地一下射出一箭来!伊屠牙没料到对方居然能以这种姿势放冷箭,仓促之下侧过身子躲避,那支箭深深插进他的右臂之中。
这边伊屠牙痛叫一声,那边蒙迪乌已经挥剑冲上来肉搏。两人的兵器都是一样的神兵利器,虽然伊屠牙是力大无穷的狼人,可是蒙迪乌也是匈奴勇士中的佼佼者。在对手中招,右臂使唤不灵的时刻,蒙迪乌使出浑身解数猛攻一气。他知道机会就在眼前,若是没有杀死伊屠牙自己也难逃一死。伊屠牙则被蒙迪乌的暗算激怒,可惜他不是左撇子,所以右臂受伤对他的影响很大。两个人就这样绞杀在一起,人在上面对打,剑剑相交,火光四溅;马在下面互咬,鬃毛飞落,鲜血淋漓。
就在这时,忽然一匹马飞奔而来,马上的人高喊一声:“别打了!”正在死斗的两人各自虚晃一招退出圈外,因为喊话的人是海迷失。伊屠牙向海迷失喊道:“别过来,安排给你的护卫呢?”
与此同时,他听到蒙迪乌也在朝海迷失喊:“你来做什么?”
伊屠牙一愣,然后看着海迷失说:“你们认识吗?”
海迷失纵马来到两人之间,用自己的身体隔开双方。她对伊屠牙说:“你问过我是怎么找到绿洲容身,附近的要塞又为何无人。我告诉你,这是因为蒙迪乌!”
“什么?!”伊屠牙大吃一惊,他盯着海迷失的眼睛问,“你不是被他下蛊迷惑了吧?”就在这时,夜空中传来一声响亮的鸣叫,一只海东青从天而降,径直落在蒙迪乌的箭头。海东青的脚爪上还缠着伊屠牙送给海迷失的黄金脚链,一切都明白了,海东青真正的主人果然是蒙迪乌!
“伊屠牙,请你听我说……”海迷失愁容满面地看着伊屠牙,轻轻地告诉他事情的原委。十年前,木楼普带着海迷失与其他族人被赶进沙漠。大家在饥渴中濒临绝境,木楼普发现了绿洲和挡在绿洲前的要塞。蒙迪乌当时在要塞中歇脚,目睹了绝望的休屠人对要塞的疯狂进攻。木楼普在自杀式的进攻中阵亡后,十五岁的海迷失趁夜晚独自来到要塞前要求谈判,她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告诉蒙迪乌,只要放过她的部民。她就自杀,好让蒙迪乌把她和木楼普的首级送去领功。“没想到他放我们进绿洲,还撤走了要塞里的守军。”
话说到这里,蒙迪乌接口说道:“海迷失说的没错,你知道我为何要答应么?第一,我认为把休屠人赶尽杀绝不对,休屠部是屠各部的旁支,本是一家人。第二,我喜欢海迷失!”
听到这句话,伊屠牙便朝海迷失望去,她却毫无表情地把脸转开说:“蒙迪乌,我跟你说过了,我是伊屠牙的妻子,我是休屠部的阏氏。”
伊屠牙把剑放下,他平静地问海迷失:“海迷失,你……”
海迷失却坚定地说:“要说的我都说完了。”随即挥鞭而去,只留下两个男人在沙地上无言以对。
蒙迪乌耸耸肩说:“跟她去吧。”那只海东青听话地飞走了,伊屠牙望着它消失在夜空中,喃喃自语:“这本是我的图腾啊。”
蒙迪乌对伊屠牙说:“我可怜休屠人,但我恨你。”
伊屠牙冷冷问道:“恨我什么?”
蒙迪乌厉声喝道:“恨你害得海迷失苦等二十年,辜负了青春;恨你投靠汉朝,背叛草原。尤其是现在——你变成了怪物,居然还要海迷失陪在你身边!你还嫌害她不够吗?”
伊屠牙苦笑一番说:“真没想到郅支的儿子会对我说出这番话来,怎么你还要打下去吗?”
蒙迪乌叹息着说:“我不愿海迷失伤心……”他把剑收回鞘中,对伊屠牙说:“本来我们是兄弟,父辈的恩怨却让我们成为仇敌。狼与狗咬架,代代不休。”
伊屠牙也把玄铁剑插回背后说:“蒙迪乌,我感谢你救我族人的大恩大德。但我不能饶恕你父亲。”
“其实,我父亲背后的右贤王乌历屈才是祸根。”蒙迪乌恨恨地说,“这个外来户本不是贵族,凭着一肚子坏水爬上来,这片草原迟早要毁在他手上。”
说完他转身拨马欲走,伊屠牙问他:“郅支残暴,今天你的军队溃灭,回去后能保住自己吗?”
蒙迪乌冷笑道:“不必你替我担心!他毕竟是我父亲,我还要最后再劝他一次。草原没什么机会了,你的皇帝要来了!”
“你说什么?!”伊屠牙大喝一声,他感到浑身的血都涌上头顶,来确信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蒙迪乌的冷笑转为苦笑,他对着夜空长叹一声说:“一个月前,长安发生了一件事情,皇帝刘询提出禅位给丞相赵利良,还在皇宫内修建了受禅台。赵利良父子大为得意,兴冲冲去参加却中了埋伏,父子都被杀——空握十万重兵却被数十人所杀,无能的蠢猪!”
伊屠牙急急追问:“谁帮皇上动手的?是不是马逸群?”
蒙迪乌说:“好像是这个名字,现在他是汉朝的大将了。刘询杀了赵太后,灭了赵氏一族。现在正在集结军队,马上就要来草原进攻我匈奴复仇了。”
伊屠牙长处一口气说:“感谢长生天,皇上终于平安了!真是太好了……”
蒙迪乌忽然打断他说:“喂!”
“啊?”伊屠牙还沉浸在欢欣鼓舞当中,没弄明白蒙迪乌的意思。
“你现在是休屠部的王,不是汉的将军,不要再一次背叛草原啊!”说完这句话后,蒙迪乌纵马飞驰而去,只留下百感交集的伊屠牙屹立在风中惆怅不已。
“蕾娜斯,中原的事情终于结束了,可是草原……”
蒙迪乌率领手下的残兵抵达一个部落营地的时候,他派往父亲身边的信使也哭丧着脸赶回来了:“报告大王子,小的向大单于禀报卢水部败仗的消息,还没等我说完,大单于就用刀割掉了小的双耳。还说大王子若是不能击败叛军就不要回去见他。”
蒙迪乌仰天长叹,他知道屠各部的精兵已经是星云流散再也聚拢不起来了,天地之大竟然没有他蒙迪乌的容身之处了?他对信使说:“去养伤吧。”那信使却欲言又止地不肯离去,蒙迪乌烦闷地挥手说,“下去!”
那信使鼓起勇气说:“大王子,大单于是不是已经疯了?”
“嘴里吐牛粪的狗贼,你竟敢侮辱我父亲!”蒙迪乌一脚踢翻信使,拔出刀来就要砍下去。
那信使眼中流出泪来,吼叫道:“我曾是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勇士,你要杀便杀吧。只是我屠各部如今如同活在火堆上一样,乌历屈蛊惑大单于说要用活人炼出打败强敌的妖法,大单于毫不犹豫点头答应。开始牺牲的是战俘和奴隶,现在牺牲的是我休屠部的妇孺!我看见部民日出时要抽签,抽中死签的便要做了右贤王的人祭啊!”
“这不可能!”蒙迪乌大叫一声把刀丢进草丛里,他捂着脸强忍着不要骂出声来:“父亲,你真是疯了吗?”
“还有……”
“够了,我不要听了!”蒙迪乌急转身想逃离这可怕的消息,却听见信使吼出一个名字来:“大阏氏……”
大阏氏是匈奴的皇后,也是蒙迪乌的亲生母亲。听见有母亲的消息,蒙迪乌瞪红了眼睛又一把攥住信使的领子说:“我的母阏氏,她,她忍受不了逃回我外祖父的部落了吗?”他拼命地疾速说着,迫不及待地想得到对方的确认,可是信使的表情让他知道等待他的一定是噩耗。
“很多大王和长老还有阏氏和居次、王子都逃走了,可是大阏氏不肯逃,我听说她去劝说大单于,结果被抽了一顿鞭子然后去抽死签啊!”
“啊!”蒙迪乌痛叫一声,他丢下信使翻身上马喊道:“能动的都上马,回单于庭救母阏氏!”
当蒙迪乌率领的一小批人马赶到龙庭川下的单于庭时,眼前是一片残破至极的景象。四处不见炊烟,听不到长调,只有残破无助的空帐篷和遍地的人和牲畜白骨。他们一直深入到单于大帐驻地附近才遇到一小批赶着羸弱牛羊的部民,这些人不做声地与蒙迪乌擦肩而过,用无声地语言告诉大王子自己与匈奴帝国的彻底决裂。
蒙迪乌一阵风地直抵达单于大帐,他推开卫兵的阻拦再度踏进这个让自己恶心的场所。他冲着父亲大喊道:“我的母阏氏呢?”
郅至抬起眼皮看着儿子说:“哦,你回来了。正好,赶紧点兵去把那些叛逃的部众追回来!”
“你把我的母阏氏怎么了?”蒙迪乌催问父亲,心里希望还来得及挽回这场悲剧。
“你的母阏氏……哦,那个该死的蠢货!”郅至烦闷地说道,“我罚她在帐篷外面风吹日晒受苦……”
蒙迪乌的心猛地一松,他长出一口气又跑出帐外,揪住卫兵喝问:“大阏氏在哪里?”
卫兵们低头不敢看他,用手向帐篷上一指。蒙迪乌纳闷道:“在大帐里面?胡说!单于说母阏氏在外面受罚,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卫兵们继续指着帐篷,依旧不敢说话。蒙迪乌仔细看帐篷,发觉那是用特别细腻的皮革缝制的。这皮革的纹理非常特殊,从没见过但却又很熟悉。蒙迪乌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可怕的答案,他连连向后退去,但终于还是听见了一个解释:“那些抽中死签的人,他们的皮都缝在这里。”
蒙迪乌的世界整个崩塌了,匈奴人常说一句话:对于每一个孩子来说,亲娘就是自己的长生天。现在他的长生天没有了,只有绝望的怒火在熊熊燃烧。“郅至!”这一厉声呐喊是失去了长生天的孩子最后的诅咒……
对于匈奴帝国的臣民而言,这一年的夏秋之交注定是混乱与狂野交织的混沌时代。传说中从冥界出来复仇的休屠部忽然打出推翻暴君郅支的旗号,郅支则再度召集各部兵马准备抵抗汉军入侵,草原上的各部落都在惶惶不可终日里度过。
一个躁动的夜晚,强劲的风吹得匈奴羯人部落帐篷的流苏疯狂舞动,马匹和狗以及羊群都畏缩在草丛里面,似乎感觉到会有什么灾难降临一样。羯王空着肚子躺在帐篷里面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旱獭是草原的珍味,虽然现在是獭毛最厚、獭膘最肥的时候, 晚饭的旱獭肉和马奶子酒却都让他难以下咽。因为郅支单于征兵的号令让他烦恼异常。羯人本就是匈奴中地位最下贱的一支,总是被当作仅次于奴隶的贱民对待。这些年来得对汉战争中羯人被征召最多,所得最少,尤其是近年来郅支还反复索取青年男女侍奉自己,这些人被虐待的消息令羯人怒不可遏。但是羯王不敢反抗单于,只能默默忍受。他的手下多有逃亡的,现在郅支又要他们当先锋抵抗汉军,实在是受不了了!他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率部逃到西域去避难,又担心逃不脱郅支的追赶。
帐篷外面传来一阵人马嘶鸣的杂乱声音,他心烦意乱地想着莫不是狼或豹子闯进营地里来了?忽然平地里传来一声咆哮,这可怕的声音与自己近在咫尺!羯王翻身欲起,帐篷却被人一劈两半,黑塔般的一人一马裹着冷风一起闯进来,羯人们光在附近鼓噪却不敢上前阻止。羯王忙从枕下抽刀,那匹黑马一蹄子踏在他手上。羯王痛叫一声,一把大剑已经搭在他的脖子旁。
伊屠牙用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盯着羯王,安慰他说:“别怕,我不是来杀你的!”
羯王看着伊屠牙狰狞的狼头,颤巍巍地说:“果然是真的,休屠人的王是个怪物!”
伊屠牙冷笑一声:“比起郅支来,我还算是个怪物吗?”
羯王说:“郅支是单于,是我们的主人。我不能评论他。”
伊屠牙放缓语气说:“如果你跟随我的话,我们便是朋友。羯人不会再受欺负!”
羯王怀疑地问:“我羯人世代都是贱民,你怎能办到?”
伊屠牙大笑几声说:“随我杀了郅支,我会替你向汉朝皇帝要封号,有了封号你们便不是贱民!”
羯王说:“如我不答应呢?”
伊屠牙从马鞍下丢过一样圆溜溜的东西来,那东西在羯王怀里打了好几个转才停下来——赫然是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是鬼戎王的头,你要与他作伴吗?”
羯王还未来得及答话,伊屠牙又接连丢过两颗人头来:“这里还有余无王、楼烦王的头!”
羯王吓得大汗淋漓,他连忙趴在地上叠声说:“长生天在上,不敢违抗休屠大王!”
伊屠牙把剑收起来说:“匈奴人不在刀剑下起誓,我是诚心找帮手。明晚我会再来,你有一天的考虑时间。”
说完他拨马便走,羯王呆立在原地良久才大喝一声:“来人!赶紧去联络!”
第二天晚上,黑压压的草原上聚集了数千人马,羯王和其他匈奴首领燃起几大堆篝火,等待伊屠牙的到来。当马蹄声自地平线上传来时,精于马术的匈奴人都听出那是上千匹战马发出的喧嚣。伊屠牙带着自己的军队再度光临羯人的牧场,他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
羯王也率领等候已久的部下迎了上去,当伊屠牙来到他们面前时,这些人一起翻身下马跪在地上呐喊:“郅支待我等狠如豺狼,羯人各部愿追随你做新的单于!”
伊屠牙大声告诉这些加入他队伍的新成员说:“从今日起,我与大家便是兄弟!长生天要我来铲除草原上的祸患!不要叫我单于,我是沙漠中的王子。”
到了秋高气爽之时,已有三万多人马聚集在沙漠边缘了。郅支的军队在这股声势浩大的叛乱队伍前土崩瓦解,连战皆溃,许许多多的部落脱离了屠各部的控制保持中立。就在这时从边境传来消息,汉帝刘询率领十万汉军从云中、西河、张掖、五原和酒泉分五路直扑草原,这消息让匈奴人心惶惶,不知道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命运。
当最后一支加入伊屠牙队伍的部落抵达后,这些匈奴大小王和酋长们吵吵嚷嚷着聚在一起商议今后的动向。面对步步逼近的汉军,几乎所有人都一致地表示憎恶。他们把指望都寄托在伊屠牙身上,表示愿意尊奉伊屠牙为新单于,杀掉郅支并抵抗汉军。但说到第一步该做什么时,却没人能拿出个主意来。毕竟这些部落都属于匈奴中的低贱阶层,平时习惯了听命于人当奴才,一时竟然不会自己给自己拿主意了。大家看着召集大家来的伊屠牙一直沉默不语,便齐声催促他快为大伙定下主心骨。
伊屠牙在犯难,在各部首领来到之前,他没有想到匈奴人对汉朝的态度竟然是一致的敌对。纵使这些部落平时受尽屠各部的欺凌,可依旧不愿意臣服于汉朝。他们盼望的是驱逐屠各部后能够翻身为主,一心想着的还是在秋凉马肥时大举南下抢掠,只是这下战利品可得归他们所有了。
他琢磨良久后说:“大伙既然听从我的号召而来,那么就是我的朋友兄弟。我想问大伙一句话:为何一定要与汉朝为敌,南下抢掠、北上出击打个没完?”
这句话问得在座者都莫名其妙,大家鼓噪着说:“草原冬季寒苦,一场大雪下来牛羊皆冻死矣。若不趁秋天南下抢掠,如何过得冬?”
伊屠牙摇着头说:“此话大谬!众位以为我匈奴士卒强悍,出塞入塞来去如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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