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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9章 凌波人去,拜月楼空(上)

    829章 凌波人去,拜月楼空(上) (第1/3页)

    汉历346年,十一月初八。天象仍异,紫色的雪片自铅灰色云层中不断筛落,雪冷而烈,触地竟有细微的“嗤嗤”声,仿佛在灼烧大地。更奇的是,近海处原本凝结的浮冰,在这紫雪纷扬中竟悄然融化,复归为幽幽黑水,涌动不息。

    幻乐府外,一座三面皆为刀劈斧削般悬崖的孤山,沉默地矗立于渤海之滨。山间一条狭窄小径,显然非自然形成,而是经年累月由人工艰难踩踏而出,宛如一道灰白的伤疤,缠绕在嶙峋山体之上。此刻,两名白袍人正顶着漫天紫雪,在这小径上艰难攀行。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俊秀中年人,面容透着文人雅士的清癯,但眉眼间残留着挥之不去的倦怠与心力耗尽的苍白。他背着一张以古旧锦囊包裹的长琴,身形在风雪中略显不稳。紧随其后的是一名少年,同样俊秀,眉宇间却多了几分历经变故后的沉凝,腰侧佩剑,剑鞘简朴。两人皆是一袭白袍,却已被紫色雪花浸染出斑驳奇异的色泽。他们脸色煞白,呼吸在寒冷空气中凝成团团白雾,步伐沉重而扎实,一步一步,如同丈量着命运的余途。险峻处,两人会下意识地伸手相互搀扶一把,那动作短暂而克制,不似盟友,更似一对被迫同行的、关系微妙的忘年之交。

    两人正是昨夜经历了生死搏杀、宗门倾覆的幻乐府府主戏龟年,与凌源侯刘懿。

    风雪愈急,紫雪拍打在脸上,竟有微微的刺痛感。两个时辰的跋涉,对昨夜耗尽心神操控伏羲琴的戏龟年与刚刚经历东皇钟内魂魄争锋、肉身亦疲惫不堪的刘懿而言,不啻于另一种残酷刑罚。两人的汗水浸湿内衫,复又被寒气冻住,冰冷粘腻。终于,当最后一段几乎垂直的陡坡被踩在脚下,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登上了田横山之巅。

    山顶是一处不大的平台,边缘有简陋石栏围护,似是前人凭吊所设。海风在此毫无阻挡,呼啸而来,卷起漫天紫雪,形成一片迷离的雪雾。涛声自脚下百丈悬崖外传来,沉闷而永恒,与风声交织成恢弘又寂寥的乐章。

    两人极有默契地未曾言语,各自寻了一处石栏倚靠。戏龟年卸下背上的琴,小心翼翼置于身侧干燥处,目光投向苍茫海天,神情复杂难明。刘懿则默默解下沾满紫雪的白色裘皮大氅,用力抖了抖,复又裹紧,将自己缩进温暖的皮毛中,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望向同一片海域。

    沉默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只有风吼雪落、海涛拍岸。这沉默并非安宁,反而充斥着无形的张力,像一根逐渐绷紧的弦。昨夜的血火、厮杀、阴谋与牺牲,并未因这新雪而掩埋,反而在两人之间凝成了看不见的隔阂与审视。

    终于,刘懿微微动了动有些冻僵的脖颈,目光依旧锁着海天相接处那混沌的灰紫,声音不大,却清晰穿透风声,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沙哑:“戏府主,可知本侯为何偏要带你来此山,观此海?”

    戏龟年没有立刻回头,嘴角却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似讥似讽:“哼!凌源侯是想考校我这败军之将的学识,还是想提醒我如今的处境?”他顿了顿,语速平稳却字字清晰,如同背诵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史册,“此山,名田横山。五百载前,楚汉相争,齐王田横为避汉将韩信兵锋,率五百壮士东走胶东,于此山筑寨坚守。后田横不愿面事刘邦,自刎殉国。山上五百壮士闻讯,高唱葬歌,歌罢,皆自刎相随。田横与五百壮士,威武不屈,气节凛然,故后人名此山以纪之。”

    说到此处,他才缓缓侧首,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刘懿被裘领半掩的侧脸,“君侯昨夜损兵折将,方拿下我幻乐府,我却未曾如田横五百士那般引颈就戮,依旧苟活于此。君侯特意引我至此,莫非是想借这古迹忠魂,嘲讽我戏龟年贪生怕死、气节有亏?抑或是暗示我,当效仿先贤,在此地自行寻个了断?”

    海风陡然加剧,吹得两人袍袖猎猎作响,紫雪斜飞,几乎迷眼。

    刘懿终于转过头,正面对上戏龟年审视的目光。他的脸上没有戏龟年预想中的嘲弄或胜利者的傲慢,反而是一片深沉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同样的疲惫。“戏府主。”他轻轻摇头,声音在风中断续却坚定,“大错特错。本侯并无半分奚落之意。”

    刘懿向前踱了一小步,手扶冰凉的石栏,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输赢昨夜既然已见分晓,高下已判,再多无谓的冷嘲热讽,除了徒增嫌隙与羞辱,还有何益?”他目光投向山下隐约可见的临淄城廓,那里曾彻夜火光厮杀,“我在此处讥讽你一番,难道能让战死的平田将士魂兮归来?难道能让幻乐府那些伏诛或溃散的门人复生?难道……能让时光倒流,一切如初?”他自问自答,语气渐趋沉郁,“都不能。既如此,何必多此一举,徒惹人生厌呢?”

    戏龟年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但眼神中的戒备未去。他像是被抽去部分支撑的藤蔓,语气不再那般咄咄逼人,却透出更深沉的萧索:“那……这寒冬腊月,紫雪封山,君侯费劲带我来此绝顶,究竟所为何事?总不至于是为了共赏这‘紫雪融海’的人间奇景吧?”

    刘懿没有直接回答。他沉默了片刻,任由紫雪落在他的发梢、肩头,缓缓堆积。他的目光飘向更远的东南方向,越过翻涌的海面,仿佛要穿透那一片苍茫。“因为这座山,”他声音放得更轻,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离极乐岛,最近。”

    “极乐岛?”戏龟年眉峰微蹙,兴趣寥寥,甚至带着点不耐,“那所谓的‘极乐丰都’?不是早被江瑞生那厮搬空席卷,连同楼阁亭台也付之一炬了么?一片焦土废墟,有何可观?”他话语中提及“江瑞生”时,语气并无太大波澜,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旧识。

    然而,正是这“无心”之言,却让刘懿扶着石栏的手指猛然扣紧!幻乐府与江瑞生之间可能存在勾连的线索,此前虽有怀疑,却始终如雾里看花。戏龟年此刻随口道出,虽未明言关系,却无疑是在迷雾中投下了一颗石子。

    刘懿迅速压下心头的震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将目光从海天之交收回,深深看了戏龟年一眼。那一眼,复杂难明,有探究,有寒意,也有一丝决断。他忽然改变了原本或许准备好的说辞,决定不再迂回。

    “戏府主,”刘懿的声音变得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种事无巨细的叙述感,“昨夜,在你我于外界交锋之时,我本人,实则经历了一番……超乎想象的际遇。”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如何描述那玄奇又可怖的经历,“我因缘际会,被吸入东皇钟内的混沌空间,见到了……东皇太一残留的神魂。这话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我是个疯子,可事实如此,让人不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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