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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0章 阳奉阴违

    第610章 阳奉阴违 (第3/3页)

    “但不知要多久?”

    “要不了多久。”严庄道:“天下各州县不可能不出乱子,也许此时消息都已经在路上了。陛下最担心河北,我们却要他知晓,河北是最不需他操心的……”

    正说着,有人赶到门外,像是有急事要说,严庄一看,见是自己派去盯着裴奰的人,当即让人到偏厅汇报。

    “怎么了?”

    “阿郎,裴奰被带走了。”

    “为何?”

    “小人不知为何,只知魏翎去见了他,不多时,便有一队人闯入府内将他带走了。”

    “闯入?”严庄深感不安,皱眉沉思起来。

    他来回踱着步,思忖着各种可能性,脸色渐渐凝重了下来。

    末了,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啪。”

    严庄把手按在桌案上,克制着心中的害怕,咬咬牙,下定了一个决心,让人先把田承嗣的使者招过来。

    “我要去见田承嗣,与你一起出城。”

    “明日出城?”

    “不。”严庄道:“今夜就出城。”

    话音方落,外面竟有仆从赶来,道:“阿郎,圣人召见……”

    “什么?!”

    严庄目露惧意,连忙与那使者低声道:“你速速去告诉田承嗣,到了鸟尽弓藏的时候,我若出事,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这番话,听得那使者也有些慌张,转身就想走。

    严庄一把将人拉住,道:“从后面走。”

    若有可能,他也想一起逃走,可他知道已经走不了了,只能寄望于今夜还能再次过关。

    ~~

    见到薛白时,严庄心里稍感踏实了一些,因为堂内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天子就像是半夜无眠,想找人聊聊天。

    “朕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是在长安酒肆,你们高谈阔论,骂李林甫奸佞、谈大唐积弊。”

    “是,臣当时年轻识短,让陛下见笑了。”

    “当年你助朕攻入洛阳、除掉安禄山,朕问你为何,你说你辅佐安禄山造反是为了改变世道,结果发现错了。这是真话吗?”

    “回陛下,是真话。”

    薛白道:“但如今变了。”

    严庄微微一滞,预感到不妙,继续遮掩,应道:“臣变迟钝了,也变懒了。”

    薛白深深看着他,道:“朕原以为你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反抗不公,渐渐看明白了,你是出于自私而已。”

    “臣……不知陛下此言何意?”

    “好不容易平定了天下,有人想着造福人民,你想的是牟一己之利,故而才迫害忠良,煽动士卒闹事,不是吗?”

    “臣惶恐,臣不知这些传言是何处来的,臣一直恪守……”

    “还敢狡辩?!”

    薛白突然喝了一句,当即有禁卫推门而入,且把裴奰也提了上来。

    “严庄小人!”

    裴奰一进来便对严庄大骂不已。

    “陛下面前你还敢否认?!若非你狼子野心,设计于我,我岂能至此地步,厚颜无耻的乞食奴、婢生子,你这等小人竟也能忝居高位,祸害生黎!”

    他大概也知自己难逃一死了,干脆一逞口舌之快,骂得颇狠。

    严庄拜倒在薛白面前,却是始终一言不发。

    直到裴奰指证完成,薛白问道:“严庄,你认罪吗?”

    “裴奰冤枉臣,恳请陛下明鉴。”

    “陛下,罪臣有证据。”裴奰道:“他侵吞叛军的缴获,收买将领,结交胡人,种种恶行,臣皆有罪证,他逃不掉!”

    严庄依旧不肯认罪,还反问道:“裴奰,你冤枉了颜杲卿,还要构陷我,意在何为?”

    裴奰大怒,忽道:“陛下,严庄不肯认罪,必是为拖延时间……他结交了叛军要造反,臣请斩杀了他震慑河北诸将。”

    严庄脸色微变,连忙俯下头去,道:“清者自清。”

    薛白愈觉失望,挥挥手,吩咐将他们拖下去。

    之所以见严庄,薛白并不是需要他的口供,只是念在他出身微寒,本该支持新政,想给他一个悔过的机会。

    但既然严庄想拖延,薛白也大可等着看看,那些河北降将们是不是真的还敢再反一次。

    ~~

    次日,范阳官员听闻天子拿下了严庄,顿感风声鹤唳,深怕逼反了河北将领。薛白却是不以为意,再次微服出巡,去见了杜甫。

    杜甫任河北提兴学事司,在范阳城中自有偌大官署,可他空闲时却也会跑到城外亲自教导一些寒贫人家的子弟,作为一种上行下效的引导。

    久而久之,人们便在燕郊盖了个草堂供他们教学,名为“浣花草堂”。

    薛白微服而来,也没惊动旁人,这日与杜甫坐在草堂中,谈的便是严庄之事。

    “严庄虽受过出身贫寒的苦,却没想过庇护世人不再同样受苦,可见此同情之心并非人人生而有之,需靠教导而来啊。”杜甫感慨道。

    薛白笑了笑,道:“杜子美这是教书教出经验了。”

    杜甫忽眉头一拧,道:“发生了这等大事,陛下如何还出城来?万一严庄的同党兵变,岂不危险?”

    “你久在范阳,说说哪些人是严庄的同党?哪些人又会兵变?”

    “自是那些跋扈将领、内附胡人。”杜甫道,“河北情势之复杂,便复杂在这些动不动便要拔刀相向的桀骜不驯者身上。”

    “那朕便看看,他们敢不敢对朕拔刀相向。”

    杜甫依旧不安,踌躇地要尽快送薛白入城。

    薛白则安之若素,捧着茶喝着。

    他没表现出来,但心里是有些失望的,严庄之事让他意识到,在现今的大唐,并没有那么多人像他一样想改变阶级之间的巨大差距。

    那些庶族、寒门拼了命地反抗,并不是为了改变这世道,而是为了成为高门世族,转过头来欺凌他人。

    这让他感到想要达成的理想遥不可及,改变来改变去,终究是什么都没能改变。

    想着这些,薛白的目光向窗外看去,见到一个年轻人正捧着书,在教一群衣裳褴褛的孩子们读书。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琅琅的书声传来,薛白放下茶杯,问道:“那莫非是降将张忠志的儿子?”

    杜甫讶道:“陛下竟识得他?”

    薛白顿觉欣慰,莞尔道:“终究是子美兄改变了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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