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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天穹之光(二)

    10 天穹之光(二) (第3/3页)

狠擦过每个人,不划出半点血色绝不收手。

    “邪剑!”

    有人暴起拦截,却无多大用,它似是终于蓄足了力,阴毒的剑气大肆铺开,刃面尖声呼啸,佛钟嗡鸣,震得人头晕目眩,独身难支。

    煞气大盛,道道剑光如密网铺开,绞裂鲛纱,冲开木门,案牍被劈作碎屑,逼得人节节后退,自顾不暇。

    阶下那对金童玉女对视一眼,双手微动,足尖蹭着地板,想要出手,可身后那人并未示意,他们便只能按捺不动。

    似是终于蓄足力量,上邪剑于地上匍匐划过,陡然转了朝向,一路穿牍斩梁,不顾一切阻碍,试图以最近的距离直刺高坐之人。

    然而在剑与那人之间,正呆立着一个红瞳少女,兔族受惊时会不自觉僵直,难以行动,这剑大抵要直穿她头颅而过。

    阴寒之气逼近,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破开母亲为她撑起的法阵,眨眼便至眼前,她颤抖着流出清泪,再次痛恨自己的血脉——

    “清清!”

    在母亲那悲痛的呼喊中,上邪剑鸣冲而来,剑气逼近,那煞意刺得双目生疼,她闭上了眼。

    下一刻,长剑嗡鸣,似有一阵香风拂来,馥郁到极点,余下的风吹动额发,轻轻柔柔剐蹭脸颊,耳边传来母亲劫后余生般沙哑的呐喊。

    她屏气睁眼,那不停颤抖的上邪剑直指眉心,同她不过相距一指。

    而在这邪剑之后,还有一人同她隔剑相望,正是一手握住剑柄的林斐然。

    握剑之人目光纯澈,眼如净泉,她说:“别怕。”

    这是林斐然到妖界后说的第一句话,众人这才真切听到了她的声音,略微沙哑,像是被风雪磨砺过。

    金红的身影带剑后撤,不合身的婚服绷得更紧,她的动作却毫不局促,手腕顺势翻转之间便将上邪剑向下钉在乌木地板中。

    刹那间佛音与哀嚎在耳边轰然撞开,剑光暴涨下,它脱掌而出,掠过众人,跃上玉阶,直向如霰而去。

    站在阶下的两人刚要动手,看到如霰的动作,跨上台阶的腿又停了下来。

    上邪剑所过之处,寒霜乍起,一层坚冰渐渐凝结,随后沿着玉阶迅速攀爬而上,冻住柔软的毛毯,霎时间寒腥四溢,令人作呕。

    如霰坐在原位,轻搭的二郎腿依旧随意,纵然寒冰蔓至足尖之下,他也未分去一个眼神。

    他只看着前方,直至翠色瞳仁中映出一抹如霞的金红。

    林斐然纵身追上玉台,不需动用任何剑诀,只凭身法便已旋身踏至剑柄之上,她足下用力,一人一剑于空中狠狠坠地,早早覆霜结冰的软毯上顷刻间被砸开一道蛛纹。

    长剑嗡鸣挣扎,可那份腐气和魔音未能影响她分毫。

    双方角力,被砸开的蛛纹裂隙瞬时外扩,层层破开,从软毯一路裂下玉阶,凝出的冰碎裂纷飞,溅起的冰棱在日色下映出彩光。

    林斐然立于软毯之上,突然在这寒腥腐臭中嗅到一丝强势又隐秘的冷香。

    她看向如霰,两人视线相接,一个兴味盎然,一个温和平静。

    林斐然抬脚松开,上邪剑立即挺翘而起,却在翻身间又被她捉住剑柄,一人一剑从玉台之上翻身转落殿中,似是在争斗,却又像是两者在配合着舞剑。

    那对金童玉女跃到如霰身侧,一同看向殿中之人。

    少女开口问道:“尊主,她这是在做什么?”

    如霰微微俯身向前,左手搭在跷起的腿上,撑着下颌,雪发如流水般滑至身前,嘴唇轻启:“这是在驯剑呢。”

    凡是跟过归真境圣者的宝剑,都易生灵性,善是灵性,恶的亦然。像上邪这样的邪肆之剑,虽桀骜狠毒,却也实打实是一件宝器,难以毁坏。

    正因为有灵,便不似寻常刀剑那般轻易能折断,这样的灵剑要么强行镇压,要么驯服。

    驯剑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做到,所以知晓的人不多。

    少女不甚明白:“驯过之后呢?”

    如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到底还是剑,即便再邪,与懂剑之人共舞,便犹如饮下最为丰沛甘甜的清澧,昏昏欲醉,数月难出鞘。”

    剑也会醉?

    少女低头看去,殿中那人带剑同练,剑招并不花哨,反而很简朴,整体一看没什么特别,可那阵软下的剑鸣却令在场之人心惊。

    如霰直直盯着林斐然的身影,若有所思。

    驯剑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极其考验心性,林斐然伤还未好,此时也不免浑身疼痛,额角沁出的密汗沾湿额发。

    长剑嗡鸣一声,终于沉寂,林斐然撑剑半跪在地,胸前起伏不定,微微喘|息,滑下的发饰半遮住她的面容,让人只能窥见微抿的唇角。

    她起身,随手一扬,方才还威光大作的宝剑转眼便如废铜烂铁般被扔至一旁,它甚至还打了个滚,一派舒畅之意。

    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盯着林斐然,盯着这位本该是绝脉的人族公主,目光异样。

    “明月公主此等剑技,真是叫人望尘莫及——”

    如霰从高座上起身,略带懒意的话语落入每个人耳中,众人目光觑向林斐然。

    之前没有现身的荀飞飞也从横梁上一跃而下,无声立于如霰身后,那对金童玉女也随侍身侧,一同看向她。

    光影围于四周,地上碎冰摇光,影影绰绰。

    实在太像了。

    太像她冲下三清山时的情形,群狼环伺。

    但她并不后悔。

    冲下三清山是为了救自己,方才出手是为了救他人,她知道自己非得这么做,所以做了。

    林斐然双手微紧,如同于道场上直视张春和的那一眼,她此刻也抬起了头。

    细碎棱光折射于她眼眸,仿佛静泉下暗涌不平的波光,映出一种顿感的锋利。

    她同如霰视线相交,沉默不语。

    一尾银鱼从湖中跃上摇光台,啪的一声坠下,被锋利的冰棱割破鳞片,挣扎得更加厉害,一时间,殿内只余银鱼撞开冰茬的泠泠声响。

    倏而,如霰低声笑了,众人却不敢抬头去看,只有场中那个身躯微绷、蓄势待发的少女同他对望,他眼中笑意越浓,她便越专注。

    他用视线描摹着林斐然,丝毫不在意她那隐忍欲发的姿态,只微睐双眸,似是在品鉴一般,轻声道。

    “好亮的一双眼。”

    尾音微挑,像极了饕足后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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