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密谈座间姊与弟 (第2/3页)
“二郎,你不对的一半就在於此。”
李善道听懂了,徐世绩的意思是,李善道对杨广的评价太低了。
虽然在杨广的折腾下,杨坚留下的基业现已被他败得差不多了,隋室之亡,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对於杨广这个人的抱负、志向,徐世绩却竟还是颇为认可、欣赏的。
或许,这就是“英雄重英雄”?
当然,杨广施政,残民如虎,由此一点,他就称不上英雄,可英雄所有的抱负、志向,他是有的。徐世绩在这一点上,和他起到共鸣,细想下来,也并不奇怪。
李善道说道:“是,大郎指教的是。比之晋惠帝之属,昏主确是要强得多。”
“但你拿晋惠帝做例子,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恰当。”
李善道笑道:“大郎,你把我给说糊涂了。大郎你刚说昏主非晋惠帝之属可比,却转眼又说用晋惠帝为例,也算恰当。敢问大郎,何处恰当了?”
“恰当在晋惠帝与昏主在继位前的经历。”
李善道心中一动,大略猜到了徐世绩要说的东西,说道:“大郎的意思是?”
“昏主虽非生在帝王之家,然他生时,先帝已继承随国公之爵,昏主之姐并已为前周皇太子之妃,是昏主亦是自幼锦衣玉食,长於妇人之手。这一点,他与晋惠帝并无两样。”
李善道说道:“不错,这一点来说,昏主与晋惠帝倒确无二样。”
“你适才问,昏主岂会不知关中、洛阳之重,而却为何在当下之此隋室已江山欲坠的形势下,南下江都,二郎,其原因就在於此矣。”徐世绩把话头拉回到了李善道刚才的问题上。
李善道说道:“敢请大郎详示。”
“既长於妇人之手,昏主十二三岁时,隋又已代周,昏主旋得晋王之封,复后以弱冠之龄,为讨陈之元帅,两三个月而已,陈即讨定,是年在江都得授扬州总管,是乃昏主又一直顺风顺水,从未经过任何的挫折,凡所耳入,听的尽恭维之言,凡所目见,座前尽卑恭之徒,……二郎,你试想之,几十年这样下来,昏主会不会就纵有才略、怀有抱负,然却欠缺坚韧?”
李善道点了点头,说道:“孟子云,‘天将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较以孟子此语,观昏主经历,确乎如二郎所说,在性格上,他恐怕的确是欠缺坚韧。”
“所以,天下一乱,昏主他就灰心丧气,壮志全消,干脆舍弃关中、东都,南下江都去也。”
李善道回味了会儿徐世绩推测杨广现下心态的这番话,说道:“大郎刚说,昏主曾为平定陈朝的元帅,后又在江都,得授扬州总管,昏主对江南当是很熟悉的吧?”
“岂仅是熟悉!二郎,你可知昏主前后在江南待了多久?”
李善道还真不知道,问道:“敢问大郎,待了多久?”
“在扬州总管任上,昏主一待,就是十年!就连江南的吴侬软语,昏主都学得地地道道。在江南的十年间,昏主收揽江南士人之心,安抚江南百姓,礼重江南高僧,可以这么说吧,江南之所以后来能得安定,客观来讲,昏主当时的这十年镇守、安抚之功,不可没也。”
李善道说道:“原来如此。大郎,那我就明白了,昏主为何会在当下南下江都。一个是因大郎适才所议,他欠缺坚韧,一遇重挫,就难再自振;一个则也是因江南实是昏主的发家之基。”
“比起关中、洛阳,对江南,昏主可能确是更有感情,更加喜欢,待在江南,他也更能放心。”
杨广和江南的关系的确是很深。
不但他自身於继位前,在江南待过十年之久,江南是他的长期经营之地,他的后、妃,得其宠爱的亦多江南人。他的皇后萧氏出自南朝梁的皇室;他的宠妃宣华夫人,是陈后主的妹妹,此外,他还有一个妃子,亦是出自萧家,并又有两个妃子,分是陈后主的第四和第六个女儿。
又在文化上,杨广这个人,有着秦皇汉武的抱负,同时,他也很有文采,写的一手好诗。
尽管他的诗风与南朝在形式上追求辞藻华丽,在格调上比较轻佻甚至下流的“宫体诗”截然两类,一扫宫体诗的淫靡之气,有魏武帝的慷慨悲歌之风,——如他於大业五年,西巡边地张掖时所写的《饮马长城窟行》,诗云:“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岂合小子智,先圣之所营。树兹万世策,安此亿兆生”,端得是质朴凝重,大气磅礴。
唯仅从此诗的意境看,怎能看出他居然是个亡国之主?且也不必多说。
只他的诗风与江南风行的诗风虽不同,论以文采之士的话,北地沦落胡尘了这么多年,肯定是不比江南多,亦即,文化方面,杨广和江南士人的话题,其实也是更多,更能说到一起。
及在政治上,杨广和江南的士人相熟,为制衡关陇贵族,继位以来,他也着实拔擢、重用了不少的江南士人。他现重用、亲信的虞世基,就是江南人,系由陈朝入仕本朝的。
是政治方面,比之李密、杨玄感等这些关陇军功贵族出身,思想大约还停留在北朝的朝代更迭时期,以为“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这些子弟们,——毕竟从西魏、经北周、到本朝,短短的四十多年间,就换了三个朝代,且三个朝代的皇帝全然都是出自关陇集团,则对李密、杨玄感等来说,“天下安时,我辈与你共享天下,天下乱时,既你可取代前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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