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顺帝 (第3/3页)
使桀骜思逞之人,无所施其技击之勇,无所施其机变之巧,知弄兵而矜智勇,曾不如单车一使之从容而折万里之冲也。
将使单车一使之威伸于万里,则浸假大臣殚谋于廷,大将奋扬于外,抑不知其荡涤之功何若;而天子之德威赫赫如是,则即有权奸,亦无敢生其心以尝试。故九真、交耻戢耳以听命,而大下晏然。
呜呼!枭雄之初起,未必即敢小视天下而睥睨之也;殚天下之力与争胜败于一旦,而枭雄之胆乃张,中国之情日茶。天宝之乱,始于云南之丧师;宋尽心力于西夏,而女真测其荏弱。一良吏制之有余者,合天下震惊以不足;以瓦注者以金注,未有不自乱者也。播州之巢穴初空,奢蔺之连兵遽起,朝鲜之救兵甫旋,辽沈之严关早失;廷无人而贪功者挠之,无余威无余祚矣。惹哉!
五
梁商之策匈奴曰:“良骑夜合,交锋决胜,夷狄所长,中国所短。乘城固守,以待其衰,中国之长,夷狄之短。”马续从其教令,而右贤王力屈而降,此万世之訏谟也。佛貍之疆,而不能拔盱眙;完颜亮之众,而不能渡采石;其衰可待,躁者不能待而自败耳。故杨镐王化贞之罪,死不偿责也。
若夫驱除之于盛极将衰之际,则又有异焉。守位者人也,聚人者财也,金粟足以相赡,而后守位者以继。彼虽衰而犹承极盛之余,则彼且倚金粟之余以困我,与之相守而固不敌,则溃败也必矣主者利于守,客者利于攻,主客无定,在因其时而迁。负荡平天下之大略者,尚其审此哉!
六
张纲单骑诣贼垒,谕张婴而降之,言弭盗者侈为美谈。杨鹤、陈奇瑜、熊文灿遥慕其风,而祸及宗社。呜呼!孰知纲之为此,为梁冀驱之死地,迫于弗获已,而姑以谢一时之责者乎!
纲卒未几,而婴复据郡以反,滕抚斩之而后绝,纲何尝能弭东南之盗哉!且婴降而马勉、华孟相继以蠭起,滕抚追勦浄尽,而江湖始宁,则抚盗之为盗囮审矣。
胥吾民也,小不忍于守令之不若,称兵以抗君父,又从而抚之,胜则自帝自王而唯其意,败则卑词荐贿而且冒爵赏之加,一胜一败,皆有余地以自居,而不失其尊富,桀猾者何所忌而不盗也?
南宋之谚曰:“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且逆计他日之官爵而冒以逞,劝之盗而孰能弗盗邪?
夫失业之民,随桀猾所诱胁,尽俘杀之也,诚有所不忍;歼其渠魁,而籍其党与,以为边关之戍卒则矜全其死命,已不伤吾仁矣。而使仍居其故地,则岂徒渠帅哉?
失业之民,一染指于潢池,而乡党不齿,田庐不保,欲使之负耒而为戢顺之民,亦终不可得,是宁以抚求其永绥哉?改纪暴政,慎择良吏,而饬之以宽恤,以安未乱之民,而已乱者非可旦夕使顺也,弭盗者慎勿轻言抚哉!
均之抚也,祝良、张乔用之交耻而定,张纲用之广陵而咨益猖,其术同而效异者,则又有说。蛮夷之寇边鄙进为寇而退自有其田庐之可居,姻亚乡闾之可与处,则敛戢以退,而固不失其所,抚之斯顺矣。
生中上为编氓,一行为盗,反而无以自容,使游泳于非逆非顺之交,翱翔而终思矫翮;抑且弭之拳之,宠而荣之,望其悔过自惩而不萌异志,岂能得哉?张纲者,以缓梁冀一时之祸,而不暇为国谋也,何足效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