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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重归故里

    第三章 重归故里 (第3/3页)

,”我检查完隔离网,安慰她说,“起码可以肯定不是有关部门对你们家有意见。回镇上问问吧,说不定是查水表的来过,人家一直找不到房主,收不上钱,只好出此下策……”

    “好了好了,到了你嘴里,什么事都没个正行。”Shirley杨白了我一眼,“不管怎么回事,先进去看看。我觉得这事不对劲。”

    “不好吧,私闯民宅。”

    “这是我家!”她挥起拳头,一巴掌将告示牌拍得老远。Shirley杨鲜有如此大的火气,我不敢怠慢,立刻提议说可以借助房子周围的树木攀进去。杨宅周围有一大片盘藤老树,不少枝头已经越过电网伸进了院子里。她点点头,三下五除二就上了树,我在她身后,心里忍不住开始琢磨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距离Shirley杨上次返乡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杨家遭到如此待遇?在她先前的描述里,我一直觉得杨家在当地混得不错,跟周围的居民就算谈不上亲密无间,起码也是相安无事。现在回头想一想,其中可能有猫腻。

    因为长期无人打理,院墙里的杂草已经长得比人的个头儿还高。一落地,眨眼间就被野草包围了。在外边看的时候不觉得这地方有多大,进来之后才发现,光后院就快赶上两个足球场了。我想起包里还有指南针,立刻伸手去掏。Shirley杨倒是轻车熟路,一路小跑带着我朝大门方向奔去。

    “你想什么呢?”

    “万恶的资本主义。”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我快迷路了,你要把好舵。”

    我东拉西扯闲聊了一路,Shirley杨终于暂时走出了被封屋隔离的阴霾。两人来到门前,发现大门上的锁头早就被砸烂了,走廊上挂着两盆枯萎的吊兰,叶子枯黄干瘪,稍微碰一下就碎了。与四周茂盛的野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Shirley杨眉头紧锁,似乎并不想进屋。我说:“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自家的房子有什么好犹豫的,要不我先进去?”

    “你不懂。我有点害怕。”

    一听这话,我当时就震惊了。认识她这么久,还从没听她提过一个“怕”字。上山下海,斗里来墓里去的,Shirley杨已经成了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自以为很了解她,可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我顿时不知道该接些什么才好。她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推开了曾经的家门。

    这间旧屋通透性非常好,此时日头已经从云层里透出了光。我抢先一步,跨进了屋子。放眼望去,屋内的布置再普通不过,屋中有大梁顶天,四壁有雕花明窗,头顶上的藻井嵌着大玻璃,迎面一道山水照壁将视线断在了前厅。要说跟普通人家唯一的区别,那大概就是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别说桌椅板凳,连一块多余的木板都没有,简直就像一间巨大仓库。

    “爷爷走了之后,我们就搬家了。”Shirley杨指着那堵照壁说,“后边是书房和卧室,楼顶是爷爷的地方,还有些零碎的家当留在里面。”她说着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我纳闷儿道:“就这么大点地方,为什么有人要在外边竖电网。回来之前,联系过镇上的朋友吗?”

    她摇头道:“不熟。都是老爷子那一辈的人。上次回来忙着入殓,只有神父来过。行事匆忙聊的也不多,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

    谈到这里,我俩都沉默了。大门上的锁很明显遭到了外力破坏,房子周围的隔离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Shirley杨心里肯定比我还纳闷儿,不过碍于面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罢了。这个时候要是胖子在,起码能插科打诨把事情先糊弄过去,可眼下就我们两个傻瞪着眼,气氛实在很尴尬。

    “要不你再盘点一下,有没有其他损失。然后咱们回镇里问问情况,你说的神父他今天上班吗?我怎么记得外国和尚好像没有法定节假日。”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有几本古籍文献,一直没找到。说不定还收在上头。”Shirley杨指着楼梯说,“不如带回去给二爷,他也就那点爱好了。”

    我跟着她上了阁楼。楼上空间不小,堆了很多大件家具和箱盒。我顺手起出一件陶塑摆设,发现是仿唐三彩的制品。

    “这是我小时候做的,”Shirley杨放下手头的箱子,从我手上把东西抢了过去,“没想还在。”

    “有两下子,打小就学会制假贩假。做得还挺精细,要不是捏了个鸟人,说不定还能搁进店里鱼目混珠。”

    “这叫天使。”

    “外国神仙,我懂。”

    她白了我一眼,继续在杂乱的家什中间寻找残本。我见角落里有两排书架,就上前帮忙,架子上多是外文杂志和农用工具书。我见了英文字母就犯晕,随便抽了两本丢到一边,继续向内层探查。谁知道那两本书在桌上一碰居然发出了金属撞击声,我心说不对劲,捡起其中一本仔细翻看。

    蓝皮的书面上没有任何特别的标记,连个书名也没印。随便捻开一看,发现内页居然一片空白,半个大字都没有。另外一本则比较讲究,外边包着猩红色的封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瞧着应该是本大部头。书脊上嵌有一行金丝绣出的文字。我眯着眼认了半天,愣是没看明白写的是哪国鸟语。Shirley杨不知何时到了我身边,显然也是听见了声响。她一见那行金丝绣,脸色骤然大变。

    我很少见她慌成这副鬼样子,忙拍了拍她有些发白的脸颊。不想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将那本大部头夺了下来。

    “格拉玛文。”

    没听说过啊,什么绕口玩意儿?我等着Shirley杨解释,她瞪眼道:“精绝古城,你忘了?”

    我操!她这一说,我浑身像触电似的打了个战,那场九死一生的沙漠之行顿时浮现在脑海中。喉头莫名地开始干渴,被困在大漠中的记忆引来阵阵反胃。Shirley杨的模样比我好不到哪儿去,脸色煞白,估计也对戈壁中的种种遭遇记忆犹新。

    鬼洞给格拉玛人带来了太多的阴影和痛苦,杨家深受其害,Shirley杨也曾一度陷入对死亡的绝望之中。在搬山道人鹧鸪哨的遗物中忽然发现这么一本标有格拉玛文的藏书,她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我见她盯着书久久没有动静,索性又抢了回来,准备拆开封套一探究竟。

    “别拆,”Shirley杨拦住我,“现在别拆。”

    “别怕,我这不是在这儿吗?”我拨开她的手,坚持要拆。Shirley杨心里的纠结我大致能猜出点,但瞻前顾后不是我的风格,不就是一本书吗,还能把人吃了?

    抽出书本的同时,我手掌里忽然传出一阵刺痛,急忙将它丢了出去。“躲开!”Shirley杨飞扑而来将我一把推开。紧接着就听空气中一阵“嗖嗖”声划过,只见十来只锋利的枭器自书封中射出,我刚才站的那块地方眨眼间被射成了马蜂窝。我和Shirley杨四目相接,都为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出了一把冷汗。

    “好在内部零件已经老化,要不然咱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她熟练地扣住封套一角,慢慢地抽出包在里面的书本,然后立起空壳送到我面前。书壳内机关巧布,别有一番天地。

    我问Shirley杨是不是早就注意到这东西内有乾坤。她说事先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见我被刺忽然就反应过来了。“爷爷的收藏大多捐献出去了,私人物品收在家里我平时也碰不着,这些枭器暗活儿小时候见过一些。你的手怎么样了?”

    “不深,破了点皮。”我捡起地上的书,“不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藏得这么严实,差点闹出人命。”

    “以前他们不让我碰,都说是大人的事。”Shirley杨拔去桌上的枭器,“现在可好,除了我也没人爱管了。”

    我没想到这居然会是一本手抄本,书中的内容和封套上的文字如出一辙,是用格拉玛文记载的。我半个字都看不懂,光觉得眼熟。Shirley杨也傻了眼,她只见过类似文献,根本无法胜任翻译工作。我安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老爷子一生致力于破解鬼洞诅咒的事业,你能平安无事对他就是最大的安慰,至于这些摘抄的内容,咱们没必要知道得那么清楚,事情已经过去了。

    Shirley杨叹气道:“如果当初父亲能找到它,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他专攻精绝文化研究,肯定能从书里找到一些线索,那后来也不至于……”

    她说着说着开始哽咽。我安慰说:“千金难买早知道,杨教授再机警也无法料想到鹧鸪哨的藏书里会留下这么一本笔记。再说了,咱们又看不懂书里写的东西,说不定记的都是老头子以前的风流韵事,跟鬼洞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她听了狠狠地捶了我一拳,然后计划道:“要找的东西都找到了。这两本书算意外的收获。你的伤口需要处理,咱们现在先回镇上找人打听情况。”

    没想到回来祭祖会节外生枝牵出这么多麻烦,我觉得自己这趟真是太大意了,信誓旦旦地说要把事情安排妥当,到了节骨眼上反而漏洞百出。她大概看出我的心思,忽然笑了笑:“上完坟,带你去个地方。”

    “啊?”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楼下屋子外边忽然传来一阵阵急切的刹车声。我推开窗户,只见老宅外围不知何时被人群包围,放眼望去都是些青壮年,少说也有三四十人,手里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样样俱全,有的举着猎枪,有的带着钢叉,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将杨家大门堵得水泄不通。不等我开口询问,就见一个戴着草帽的小子抡起砖头就朝楼上砸了过来。我侧身闪避,窗上镶嵌的玻璃碎了一地。

    我一见这打土豪、斗地主的架势,就转头问Shirley杨祖上是不是做过些什么缺德事把当地劳苦大众给得罪了。

    “什么时候了?还没心没肺的。”Shirley杨将我从窗口拽了回来,“我不在的时候肯定出事了,他们应该都是镇上的民众。我下去看看情况,你别乱来。”

    “杨参谋,你多虑了。”我十分真诚地看着她说,“外边人太多了,傻子才跟他们硬磕。不过那个砸砖头的浑小子我已经记住了,回头必须单独跟他聊一聊。”

    她翻了个白眼,随即转身下楼,我自然一同前往。隔着电网,那群老外叽里呱啦朝我俩一通乱吼,人多嘴杂半天没听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我掏出手枪,朝天响了一炮,高声喊道:“找个管事的人出来说话,大白天的冲进别人家里撒野,还有没有王法了?”

    人群一下子安静了,老外们面面相觑,估计是被我那口中西合璧的英文吓傻了。Shirley杨走上前,指着电网问:“这里是我家,你们有什么权力私自安装隔离带?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选择报警。”

    “我就是警察,我们还要找你算账呢。”人群中冒出一个大光头,虎背熊腰,说话时嗓门像打雷一样。他手里举着枪,笔直地指向我们。我见状立刻将Shirley杨掩在了身后。

    Shirley杨被气得浑身发抖,她大声控诉道:“那请你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你们杀了人!”

    “你的房子里住着凶手!”

    “中国人把杀人犯藏起来了。”

    “这地方不干净,里面有鬼我亲眼看见了。”

    群众的情绪顿时炸开了锅,他们吵得沸沸扬扬,不停地说起房子和死人的事情。我被他们吵得头都要炸了,脑子里乱哄哄的,好不容易才整理出一点思路。

    听围堵群众的意思,杨家老宅似乎与一宗人命案有关。可即便如此,也该警方出面沟通,一群暴民冷不丁地掏家伙算怎么回事。我心里虽然恼火,但眼前的情况容不得我们急躁。对面人多势众,也不像愿意坐下来心平气和与我们交谈的样子。Shirley杨大概也看出这些人的表情不寻常,悄声对我说:“找个机会进屋,现在他们认定了错在我们,说什么都是白搭。”

    此时围堵的居民比刚才多出将近一倍,不知何时,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集中过来,人群中逐渐出现了老人和妇孺。有几个上了年纪的眼中含着泪花,站在队伍后面高声呐喊着一个名字。我问Shirley杨有没有听说过,她说不认识。我猜测可能是受害人的名字,但无法找人核实。一些年轻气盛的开始朝我们砸石头、树枝。还好隔着一道电网,暂时还没有人贸然上前。这种时刻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哪怕多跨一步,人群就会像大海一样将我们吞没。我拉起Shirley杨逃回屋子里,外面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嘶吼:“他们要逃了,不能让他们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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