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上):海边梦想 (第1/3页)
深夜的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带着海田镇特有的咸湿气息。武修文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把他紧绷的侧脸照得半明半暗。手机屏幕上,李浩发来的信息像一块块沉重的砖,垒在他的心脏上。
“证人叫陈大鹏,四十二岁,松岗镇菜市场卖鱼的。老婆患尿毒症三年,每周透析两次,儿子读初三……叶水洪上个月找他谈过话,说是能给他安排镇环卫所的临时工,交社保,还能帮忙联系市里医院的专家号。条件就是让他咬死去年中秋你收过他两条烟……”
武修文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得很慢,很用力,几乎要把那层薄薄的玻璃按碎。不是愤怒,是彻骨的寒意。他们连这种人的软肋都算计得清清楚楚。一个被生活逼到墙角的丈夫,一个在绝望中抓住任何稻草的病人家属。叶水洪和罗天冷像精准的外科医生,一刀就切在了最脆弱的地方。
手机又震了一下,李浩追加了一条:“修文,我知道你现在想干什么。但你听我一句,陈大鹏不是坏人,他就是……没办法了。你要是去逼他,等于把他往死路上逼。叶水洪他们做事太脏,你一个人斗不过他们的。”
武修文盯着最后那几个字,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空洞又苍凉。
一个人?是啊,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从山里考出来,一个人在城市读书,一个人在松岗挣扎,现在又要一个人面对这滩污浊的泥水。可这次不一样了。他身后有了那片温柔的海,那片海那么干净,那么暖,他怎么舍得让它溅上一点泥点子?
他关掉手机,推开椅子站起来。腿坐麻了,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墙上的钟指向凌晨三点十分,窗外还是浓稠的黑,但远处海平面那边,似乎有一线极淡的灰白正在挣扎着透出来。睡不着,也不想睡。武修文抓起椅子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薄外套,轻轻拉开宿舍门,走进了凌晨微凉的夜色里。
教师宿舍楼静得可怕,只有风穿过走廊时发出的呜咽声。他经过黄诗娴宿舍门口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停。门缝下是暗的,她应该睡了。昨晚她那双红肿的眼睛,今天教研会上她刻意避开的目光,像两根细针,扎在他心口最软的地方。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用那点尖锐的痛逼自己继续往前走。不能回头。至少现在不能。
海田小学离海边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步行距离。武修文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路往前走,路两旁是渔民们晾晒的渔网,在风里微微晃动,像一片片巨大的、沉睡的翅膀。咸腥的海风越来越浓,扑在他脸上,带着湿漉漉的凉意。
然后,眼前豁然开朗。
天还没亮透,海是深灰色的,厚重得像是凝固的铅块。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沙滩,哗啦,哗啦,一声接着一声,单调又永恒。远处海天交接的地方,那一线灰白正在慢慢晕染开,染出些微的鸭蛋青色。
武修文踩上沙滩,细沙立刻灌进他廉价的运动鞋里。他没管,一直走到潮水能舔到鞋尖的地方才停下。海风迎面吹来,把他额前过长的头发全部掀到脑后,露出光洁的、此刻布满疲惫的额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又长又沉,像是要把胸腔里所有的浊气都置换出来。就是这片海。五个月前,他就是站在差不多的地方,看着同一片海水,心里是一片荒芜的废墟。松岗的落聘像一记闷棍,把他对教育、对未来所有的热情都砸得稀烂。他觉得自己像个失败的逃兵,从城市退回乡镇,从公办教师退回代课教师,每一步都在往下坠。
是李盛新校长找到了他。那个在松岗时就赏识他的老校长,拍着他的肩膀说:“修文,海田缺老师,更缺你这样的老师。来不来?”
他当时问了句很傻的话:“李校长,我……我现在是代课教师身份,您不介意?”李盛新笑了,眼角的皱纹像阳光下的海浪,说:“我看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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