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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萌发

    生命的萌发 (第3/3页)

月,已经恢复了相当程度的、清晰的、具备“意志”与“目的”的意识。

    只能这样解释。

    白流雪从未在“游戏”中,也从未在“棕耳鸭眼镜”的任何记载、玩家社区的任何传说中,经历过或听说过这种情况。

    但“眼镜”的资料库深处,一些被标记为“极端异常”、“理论推测”、“未证实都市传说”的零星记载,其描述隐隐与眼前景象吻合。

    而那些记载的结局,无一例外。

    所有遭遇此种情况的玩家或探险队,全灭,无一幸免,无人生还,甚至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关于“有意识的淡褐土二月”的详细情报。

    “不,我和那些‘玩家’……不同。”白流雪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刺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低声对自己说,仿佛在念诵咒语,加固信念。

    与那些只能依靠游戏系统、装备属性、团队配合的“玩家”不同。

    他,白流雪,是活在这个世界的人。

    他拥有“玩家”没有的真实羁绊,有愿意为他冒险的同伴,有给予他关键道具的“盟友”,有寄托希望于他的“姐姐”,有技术超越时代的后勤,有虽然虚弱却位格崇高的契约者……

    更重要的是,他准备了“那个”。

    斯卡蕾特给予的“生命之根”,那件本应用于平息“胎动”的神器,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他与灵魂绑定的亚空间装备最深处,散发着一缕微弱却不容忽视的、与周围环境隐隐对抗的奇特生机。

    眼前的深绿色雾气如同有生命的帷幕,轻轻波动着,仿佛在无声地催促:“进来吧……进来……”

    白流雪深深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片空间中冰冷、古老、带着神性威压的空气全部吸入肺腑,转化为行动的勇气。

    他集中起所有的精神,压下翻腾的思绪与本能预警,然后迈出了脚步。

    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踏入了那扇半球形的光之门扉,走入了那片翻涌的、深绿色的浓雾之中。

    闪光!

    视野被纯粹的、吞噬一切的白所覆盖,不是刺眼的光,而是某种更加本质的、仿佛“存在”本身被“重置”的空白感。

    紧接着,所有外部的声响、震动、魔力波动……一切感知,瞬间离他而去。

    仿佛穿过了一层世界的隔膜。

    当光芒与空白感如潮水般退去,白流雪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异常普通的地方。

    大约三十平方米的、略显拥挤却整洁的房间,脚下是厚实温暖的深棕色地毯,左手边是靠墙摆放的、塞满了厚重典籍与卷轴的深色木质书架,右手边是一个燃烧着虚幻火焰的石头壁炉,上方悬挂着一个栩栩如生的鹿头狩猎标本。

    正对面,是一张宽大的、堆放着几本摊开书籍、一叠羊皮纸、一支羽毛笔和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咖啡的橡木书桌。

    而书桌后,一张舒适的高背皮椅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气质儒雅温和的棕发男子。

    他戴着款式经典的无框眼镜,留着修剪整齐的棕色短须,穿着一件熨烫平整的白色衬衫,外面套着深棕色的毛线背心,下身是笔挺的灰色西装裤,脚上一尘不染的棕色皮鞋。

    他此刻正一手端着那个冒着热气的白瓷咖啡杯,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椅扶手上,微微侧头,用一种带着几分学者式探究、又仿佛老友重逢般平静的目光,打量着突然出现在房间中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白流雪。

    整个房间,弥漫着旧书、咖啡、木头与淡淡烟草混合的、令人放松的温暖气息。

    窗外透进来的朦胧绿光,为室内镀上一层不真实的静谧滤镜。

    “来了吗?”

    棕发男子淡褐土二月轻轻啜饮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陶瓷与木质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嗒”声。

    他的声音平和、沉稳,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从容,与白流雪预想中的任何狂暴、愤怒、非人的“神祇之音”都截然不同。

    “!”

    白流雪几乎是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心脏在胸腔中狠狠撞击了一下。

    并非因为恐惧对方的力量,而是因为这极度的反差与未知带来的、最深层的警惕。

    他猛地回头,只见自己刚刚踏入的“门”的方向,此刻已变成一面光滑的、印着繁复藤蔓花纹的深色墙壁,严丝合缝,毫无痕迹。

    退路,已断。

    “有什么好惊讶的?”

    淡褐土二月微微歪了歪头,镜片后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有趣”的光芒,仿佛在观察实验皿中受惊的小生物,“这里是我的‘里面’。我想让它是什么样子,它就是什么样子。请坐。”

    他随和地指了指书桌对面另一张空着的、同样舒适的高背椅。

    白流雪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淡褐土二月是什么样的“存在”。

    在原本的“女性向模拟游戏”设定中,这位执掌大地怒意的神祇,因其复杂深沉、充满矛盾与悲剧色彩的背景,以及那极具冲击力的、混合了神性、疯狂、偏执与奇异美感的形象,曾被归类为“可攻略对象”,吸引了无数女性玩家前赴后继地尝试“救赎”或“征服”,然后……无一例外地迎来各种意义上的“BAD END”。

    “没关系。我不是来‘勾引’那个疯子的。”白流雪在心中再次对自己强调。

    目的很明确……不是谈情说爱,不是获取好感,而是说服,或者说,是谈判与阻止。

    “咖啡?茶?”

    淡褐土二月礼貌地询问,仿佛在招待一位误入书房的访客。

    “…有罐装烈酒吗?”白流雪突兀地问了一句,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随意,甚至有点粗鲁。

    他在试探,试探对方的“人性化”程度,试探这“平常”氛围的边界。

    淡褐土二月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表情依旧温和:“大白天就喝酒?这习惯可不太好。”

    “没有的话,就给我咖啡。”

    白流雪从善如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姿态放松,但肌肉依旧微微绷紧。

    “好吧。我不喜欢喝酒,这里自然也没有准备。”淡褐土二月笑了笑,手指在桌面轻轻一敲。

    白流雪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与对方手中一模一样、冒着热气的白瓷咖啡杯,浓郁的咖啡香气飘散开来。

    “谢谢。”

    白流雪没有去碰杯子。

    淡褐土二月似乎也不在意,他将双手十指交叉,手肘支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镜片后的眼眸变得专注了一些,那平和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灵魂深处。

    “那么……能告诉我,你费尽心思,来到这里的‘原因’吗?”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引起灵魂共鸣的磁性。

    “请说。”

    白流雪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避让。

    “为了……阻止我的‘进击’吧?”淡褐土二月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语气说道,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弧度,“人类的‘希望’,总是如此相似。

    无法接受所爱之人、家人、朋友的死亡,无法接受家园被毁,文明断绝……于是,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特别’的个体,怀着微不足道却又异常耀眼的勇气,试图站在‘巨人’……或者说,‘神’的面前,说‘不’。”

    他轻轻摇头,仿佛在感慨某种亘古不变的人性循环。

    “怎么,我说错了吗?”

    白流雪沉默了几秒。不是因为被说中,而是因为……

    “不,不是的。”

    他缓缓摇头,迷彩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真实的、混合着惊愕与一丝荒诞的困惑。

    对方的话……是“错”的。

    因为……

    “‘淡褐土二月’……在‘进击’?”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他完全没有预料到,或者说,在听到精灵骑士最后破碎的通讯时,他内心深处拒绝相信这个最坏的可能性。

    “为什么?”

    在“游戏”中,因淡褐土二月的“胎动”而苏醒巨人之灵,引发区域灾难,是常见的高难度“世界事件”或“区域副本”。

    但“进击”神祇本体离开沉眠之地,主动向着某个目标移动、攻击。

    这完全是另一个层面、另一个量级的灾难。

    在游戏设定中,这是只有“主线剧情”推进到最终阶段、涉及“黑魔龙”等灭世危机时,才可能出现的、代表“版本末期”或“资料片最终战”的标志性事件。

    “难道……现在正在发生……‘进击’?”

    难怪,难怪莱戈尼斯的声音如此恐慌急切。难怪通讯中背景是山崩地裂般的轰鸣,他们不是在“撤离”,而是在“逃命”。

    从一位正在行走的、顶天立地的神祇的脚下逃命。

    白流雪感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冰冷的湿意紧贴着皮肤。

    但他用尽全力控制着面部肌肉,不让丝毫慌乱泄露。

    他不能在这里,在这个“存在”面前,表现出动摇。

    “你慌了。”淡褐土二月平静地指出,语气仿佛在评论天气。

    “?”

    白流雪心中警铃大作。

    “是吗?虽然有着‘莲红春三月’的加护,帮你隐藏了大部分内心情绪的‘颜色’……”

    淡褐土二月微微眯起眼睛,镜片上反射着壁炉的虚影,他的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缓缓扫过白流雪,“但对我来说,看得见哦。嗯,那么,你是在……哪一部分‘慌’了呢?”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捋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棕色短须,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命运’,不会不知道‘进击’,也不会不知道我‘进击’的方向……或者……”

    “不,”白流雪强行切断自己越来越危险的思绪,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精神集中到“当下”,集中到与眼前这位“棕发教授”的对话上。

    他打断对方的推测,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我不是在那部分‘慌’的。”

    必须赢得……不,至少是“稳住”对方,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任何对抗都是愚蠢的。

    他需要时间,需要情报,需要……寻找那一丝可能的“破局”之机。

    而赢得对方“好感”的最佳方法之一,建立“共鸣”。

    “你的话,完全‘不合理’。”

    白流雪抬起眼,直视淡褐土二月,迷彩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种奇特的、混合着少年锐气与超然平静的光芒,“家人和朋友的死亡?虽然我的生命与你相比,短暂、渺小得不值一提,但‘死亡’……不正是与我们‘共存’的、最寻常不过的‘常事’吗?它如同呼吸,如同日升月落,一直就在那里。”

    他微微前倾身体,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坦诚”:“‘死亡’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至少,没有重要到……需要让我对一位‘神祇’的‘行为’,感到‘惊讶’的地步。你这么‘断定’我的来意,我怎么能不‘惊讶’呢?”

    淡褐土二月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直到白流雪说完,他才优雅地端起咖啡,又轻轻啜饮了一口,放下杯子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嗯……是这样吗?”

    他镜片后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白流雪的瞳孔,直接“阅读”他灵魂表层最真实的波动。

    那审视不再带着探究的趣味,而是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欣赏”的深邃。

    “如果是来‘求饶’的,我本打算稍微‘折磨’一番,再‘吞掉’……”淡褐土二月缓缓说道,语气依旧平和,但话语的内容却让房间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你果然……‘与众不同’。”

    “是吗?”

    白流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比较‘倒霉’的普通人。”

    “无所谓。”

    淡褐土二月轻轻摇头,仿佛拂去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感慨。

    他身体向后,靠在舒适的高背椅中,双手再次交叉放在膝上,那平和的目光重新变得清晰、坚定,甚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目的性”。

    “无论如何,‘我的’目的……不变。”

    “那个目的是……”

    白流雪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尽管有所预感,但他还是需要亲耳确认。

    淡褐土二月放下交叉的双手,轻轻按在桌面的羊皮纸上。

    他微微抬起下颌,镜片后的眼眸透过氤氲的咖啡热气,平静地、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如同最沉重的宣告,烙印在空间之中:“我要……连根拔起……那棵,令人作呕的‘世界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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