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危城烽火淬真金(三) (第2/3页)
可以例外。与义军共度时艰,并非一句空话。
事后,陈慕之亲自带着平时忍饥挨饿省下来的半袋粮食,去看望趴在床上养伤的郭天叙和生计艰难的郭家。
他并非示弱,而是表明,法归法,情归情,公私分明。
然而,郭天叙并不领情。
他恨陈慕之不留情面,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受此奇耻大辱,对他不理不睬,眼神中充满了怨恨。
陈慕之心中叹息,知道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但他并不后悔。有些底线,必须坚守。
军粮危机暂时缓解,军纪得到整肃,但濠州面临的整体困境并未改变。
元军的围困依旧,小规模的骚扰和试探性进攻从未停止。城防的压力与日俱增。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一次元军组织的猛烈攻城战中,守军付出了惨重的伤亡。更不幸的是,一直在东门指挥、身先士卒的朱元璋,被元军一阵密集的箭雨覆盖,虽然甲胄精良,但仍被数支流矢射中,其中一支更是穿透护臂,伤及手臂筋骨,血流如注,伤势严重,不得不抬下城头治疗。
汤和重伤未愈,朱元璋又添新伤,原本支撑濠州防务的“三驾马车”瞬间去了两驾,所有的压力,几乎都压在了陈慕之一个人的肩上。
他不仅要统筹全局防务,调配所剩不多的资源,还要亲自到最危险的城头督战,鼓舞士气,应对元军各种花样的进攻。
连续多日的殚精竭虑和高度紧张,让陈慕之憔悴了许多,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自己此刻就是濠州的主心骨,他若倒下,军心顷刻便可能瓦解。
一个夜色深沉的晚上,连续在城头指挥了一整天的陈慕之,终于得到片刻喘息,靠在冰凉的垛口后面,望着城外元军营地的点点火光,只觉得浑身骨架都快散了,饥饿和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就在这时,一个纤细的身影,提着一盏小小的风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身边。
是马秀英。
她看着陈慕之英俊却疲惫不堪的脸,眼中满是心疼。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手帕仔细包好的、已经有些发硬的杂粮馒头,递到陈慕之面前。
“慕之……你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这个……你吃点吧。”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慕之看着那个在此时此地显得无比珍贵的馒头,又抬头看着马秀英那同样清减了许多、却依旧明亮的眼眸,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他知道,在这种配给制度下,马秀英省下这个馒头,自己肯定也饿着肚子。
他没有推辞,接过馒头,小心地掰成两半,将稍大的那一半塞回马秀英手里。
“秀秀,”他第一次如此自然地叫出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却温柔,“你也饿着。我们一起吃。”
马秀英愣了一下,看着手中那半块馒头,又看看陈慕之脸上那温和而坚定的笑容,脸颊微微泛红,没有拒绝,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两人就着清冷的月光和远处敌营的火光,默默地分食着这半个馒头。
没有过多的言语,但一种无声的暖流,却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在这生死未卜的危城之中,在这饥饿与死亡的阴影下,这份相濡以沫的情谊,显得如此珍贵,如此动人。
陈慕之看着身旁这个与前世女友容颜酷似,却又有着这个时代女性特有的坚韧与善良的女子,这段时间以来在血火中生死的考验,对生命的感悟,对未来的迷茫,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他忽然觉得,很多世俗的顾虑、身份的差异、历史的迷雾,在真实的生命和情感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
他咽下最后一口干硬的馒头,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马秀英,语气郑重而真诚:“秀秀,这段日子,我见识了太多的生死……也看透了许多。人生在世,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有些话,再不说,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马秀英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心跳骤然加速,脸颊更红,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是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陈慕之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如果我陈慕之还有命活着看到濠州解围的那一天,我一定……一定向郭元帅提亲,求他应允,将你嫁给我为妻。如果不幸城破,我和你死在一块,共赴黄泉!你……可愿意?”
马秀英猛地抬起头,美眸中充满了惊讶、羞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欣喜。
她万万没想到,陈慕之会在这种情况下,如此直接地向她表白。
她看着他那虽然疲惫却异常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脸上那不容置疑的认真,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夹杂着酸楚涌上心头,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没有任何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无比:“我……我愿意。” 说完,已是满脸通红,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慕之看着她那娇羞无限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和力量,仿佛所有的疲惫和压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马秀英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悄悄地来到了附近,是柳莺儿。
她也省下了一些粗粮饼子,想给陈慕之送来。然而,当她看到月光下,陈慕之与马秀英双手紧握、含情对视的那一幕时,她的脚步瞬间僵住了。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那无比和谐却又让她心碎的画面,手中的粗粮饼子无声地滑落。
她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和失落,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转过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的角落里,只留下地上一块孤零零的饼子。
情谊的慰藉给了陈慕之巨大的精神力量,但现实的压力依旧残酷。濠州城的防御,越来越艰难。
最大的问题是,“濠州炮”和“火鸦炮”经过数月高强度的使用,很多关键部件,尤其是作为抛射臂的粗长坚韧木材,因为反复承受巨大的应力,开始出现裂纹、变形甚至断裂。
城内早已找不到合适的、足够坚硬的原木来进行更换。剩下的投石机数量锐减,而且因为结构受损,威力和精度都大打折扣,对元军的威胁越来越小。
看着城下元军攻城器械再次嚣张地逼近,而己方投石机却无力阻止,陈慕之心急如焚。他恨不得将这几台残破的濠州炮,立刻变成后世那种一炮糜烂数十里的火炮,保管让敌军有来无回。
“火炮……火炮……”他喃喃自语,突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我造不出金属火炮,但我可以制造炸药啊!”他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芒,“哪怕是最原始的黑火药,其爆炸的瞬间威力和声光效果,也足以震慑敌军,打乱其阵型!”
说干就干!时间紧迫,他立刻行动起来。
首先,他凭借记忆,回忆黑火药的大致配方——“一硝二磺三木炭”。虽然比例可能不够精确,但大致方向没错。他立刻以元帅府的名义,下令全城购买搜集所有药铺里的硝石(硝酸钾)、硫磺,同时又组织大量人手,寻找合适的木材(柳木为佳)烘烧成木炭。
接着,就是关键的制备过程。
他召集了方怀舟和一批绝对信得过的亲信工匠,在城内找了一处偏僻、空旷、远离人群和火源的院子作为“兵工厂”。
他亲自监督,要求将硝石、硫磺、木炭分别用石磨耐心地、小心翼翼地研磨成极其细腻的粉末状。这个过程必须严格控制,避免任何火花。
然后,就是最危险、也最关键的混合步骤。
陈慕之严格按照记忆中“一硝二磺三木炭”的重量比例(他尽量用戥子称量),将三种粉末倒入一个巨大的石槽中。
他深知混合过程的危险性,反复叮嘱操作者动作要轻缓,并在混合过程中,多次、少量地往粉末中加入少许清水,保持混合物处于潮湿状态,极大地降低了摩擦起火爆炸的风险。
工匠们用木杵,像和面一样,小心而反复地搅拌,使三种粉末尽可能均匀地混合成黑色的泥状物。
混合均匀后,再将这潮湿的火药泥通过细密的铜丝筛网,用手或工具挤压、滚动,形成大小相对均匀的颗粒。
这一步是为了增加火药的燃烧速度和气密性。最后,将这些颗粒放在通风、远离明火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晾晒干透。
当第一批黑褐色的、颗粒均匀的火药颗粒成功制出时,陈慕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手中握住了一张或许可以扭转局面的王牌!
接下来就是应用。
他让人找来各种陶罐、瓦罐,将干燥的火药颗粒小心地装入其中,压实,然后在火药中混入铁蒺藜、碎铁片、铁珠子、甚至碎瓷片、小石子等增加杀伤力的东西。
最后,在罐口用泥土封死,只留一根用火药浸渍过的、粗细合适的麻绳作为引信,一个简陋但威力不容小觑的“土制炸药包”就完成了。
第一批土制炸药被迅速运上城头。
当元军再次嚎叫着架起云梯时,守军士卒在陈慕之的指挥下,点燃引信,看准时机,将这些沉甸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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