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最后的冥王 第十九章 低谷 (第2/3页)
擦得模糊不清。窗外的梧桐树在晨风中轻轻摇晃,叶子已经黄了大半,偶尔有一两片脱离枝头,打着旋儿飘落。
他的思绪飘得很远。
飘到了暮江星海小区门口的梧桐树下,飘到了便利店暖黄色的灯光里,飘到了夏念初递还银卡时那个干净的笑容,飘到了她消失前最后那个困惑的、无声的口型——
“快走。”
心口忽然一阵刺痛。
像是有根针扎了进去,不深,但足够尖锐,足够让他的呼吸滞涩。
“黎川。”
张燕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黎川站起身,走向讲台。他的脚步很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膝盖在微微发软。
他昨晚在生死边缘走了两遭。
张燕把试卷递给他。
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赞赏,有欣慰,还有一丝黎川读不懂的、更深层的东西。
黎川接过试卷。
目光落在分数栏上。
总分:133。
作文:58。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纸张边缘被捏出细微的褶皱。58分。离满分只差两分。这在他以往的考试中并不罕见——他的作文向来是强项,思路清晰,文笔老练,时常被当作范文在全班朗读。
但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的作文题目是《边界》。
他走回座位,坐下。同桌的王俊杰偷偷瞥了一眼他的分数,倒吸一口凉气,小声嘟囔:“我靠……变态啊……”
黎川没有回应。
他翻开试卷,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作文纸上,红色的批注密密麻麻——
“思路清晰,层层递进。”
“从物理边界写到心理边界,再写到认知边界,逻辑严谨。”
“例句:‘真正的边界从不只存在于物理世界。它在语言与沉默之间,在理解与误解之间,在真实与虚构之间……’——深刻。”
“结尾收束有力,余韵悠长。”
张燕开始讲评试卷。
她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平稳,清晰,带着语文老师特有的抑扬顿挫。她先讲了基础知识部分的易错点,然后是阅读理解里的陷阱题,最后,她花了整整二十分钟,专门讲作文。
“这次作文,我们班最高分58分。”张燕说,目光在教室里扫视,“黎川同学的这篇《边界》,写得非常好。我想在这里给大家读几段,分析一下它的优点。”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张燕拿起黎川的试卷,开始朗读。
“‘边界是什么?是地图上细细的虚线,是国境线上高耸的铁丝网,是物理课本里定义的介质的交界面。但我们都知道,真正的边界从不只存在于物理世界……’”
黎川垂着眼,看着桌面。
那些句子从他笔尖流出时,带着某种连他自己都未完全理解的冲动。他写物理边界,写心理边界,写认知边界……但真正想写的,是那些更隐秘的、更致命的边界——
现实与幻境的边界。
平凡与超凡的边界。
活着与消失的边界。
“‘……当我们站在边界线上,一只脚在过去,一只脚在未来,我们真正面对的,其实不是选择向左还是向右,而是选择成为过去的囚徒,还是未来的拓荒者。’”
张燕读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她的目光落在黎川身上,那眼神里有探究,有深思,还有一种教师对学生突然展露的、超乎预期的深邃思想的惊讶。
“这句话写得非常好。”张燕说,“它不仅点题,而且把‘边界’这个抽象概念,转化为了一个关于身份、关于选择、关于自我定义的深刻命题。”
黎川的指尖冰凉。
成为过去的囚徒,还是未来的拓荒者?
他现在不就站在这样的边界线上吗?一边是平凡的高中生活,是试卷、分数、高考、未来;另一边是银卡、黑雾、要塞、观老、血色信封,以及一个完全陌生的、危险的超凡世界。
他选择了哪边?
或者说,他有选择的权利吗?
他有,他此刻不就坐在教室里么?
思绪翻涌间,黎川又想起了夏念初。
那个在幻境里一次次消失的女孩,那个在现实中把银卡还给他的转学生,那个在办公室恬静地地、认真地听他讲数学题的少女。她现在在哪里?安全吗?还……在吗?
如果她真的“消失”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在某个他无法触及的边界之外,她正在承受着他无法想象的命运?
而他,什么都没做到。
没有握紧她的手,没有带她逃离,没有在最后的时刻,给她一个确定能...活下来的承诺。
胸腔里的刺痛感再次蔓延开来,这一次更尖锐,更持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缓慢地碎裂。
“黎川同学在这篇作文里,还用了很多精妙的比喻。”张燕的声音继续传来,“比如这一句:‘边界不是墙,而是门。不是终结,而是开始。不是隔绝,而是连接。’”
不是隔绝,而是连接。
黎川的呼吸滞了一瞬。
连接什么?
连接两个世界?连接过去与未来?连接……他和夏念初?
如果他当时握紧了她的手,如果他们一起跨过了那道门槛,如果他们没有在便利店门口分开……
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不知道。
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因为那个选择已经过去了。因为那个时刻已经凝固成记忆里的一帧画面,再也无法更改。
黎川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第一节语文课在张燕的讲评声中接近尾声。
下课铃响起的那一刻,教室里瞬间活了过来——桌椅拖动的声音,书包拉链的声音,学生们交谈笑闹的声音,汇成一片熟悉的、属于校园课间的喧嚣。
黎川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落在摊开的语文试卷上,那篇得了58分的《边界》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米黄色。红色的批注像一道道细小的伤口,记录着老师对他思想的解剖与赞赏。
但他什么都看不进去。
那个在幻境里消失的女孩,那个在现实中归还银卡的少女,那个在办公室听他讲题时会轻轻点头的同龄人...消失了。
“不对。”少年心乱如麻,“消失?若是消失,她的父母恐怕通过警方找到我,毕竟最后是我见过她。”
“所以,还活着,还活着。”少年一遍一遍把这个想法灌输进大脑。
前排有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走出教室,大概是去上厕所。他们的谈笑声从走廊里飘进来,混在课间的嘈杂里,听不真切。
几分钟后,他们回来了。
脚步声很急,很重,带着某种发现重大八卦的兴奋感。
“我靠,你们猜我刚听到什么?”一个男生的声音拔高了几度,在教室门口就迫不及待地嚷嚷起来,“隔壁班——就那个转学生夏念初在的班——他们班主任刚才在办公室说的,夏念初转走了!就昨天的事!”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一秒。
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涌起。
“转走了?这么快?”
“才来几天啊……”
“不愧是豪门千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爸不是荣城首富吗?估计是安排好了吧。”
“长得那么好看,可惜了……”
黎川坐在座位上,身体一点一点变得僵硬。
他听见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声音,听见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撞击的声音,听见呼吸在喉咙里艰难吞吐的声音。
他站了起来。
动作很慢,很稳,像是一帧一帧播放的慢镜头。椅子腿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黎川走到那个刚刚爆出消息的男生面前。他的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不真实。
男生还在跟同伴兴奋地说着什么,一抬头,对上黎川的眼睛,声音戛然而止。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平静。空洞。深处却燃烧着某种近乎疯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焰。
“你……”男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黎川?你干嘛……”
“你刚才说什么?”黎川开口。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破空气。
男生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地重复:“我、我说……夏念初转学了,隔壁班班主任说的……”
“什么时候?”黎川打断他。
“昨、昨天……”
“昨天什么时候?”
“我、我不知道啊,就听他们班主任说昨天办的转学手续……”
“转去哪了?”
“不、不清楚……”
“为什么转学?”
“我哪知道啊!我就是听了一耳朵!”
黎川盯着他。那目光太锐利,太压迫,男生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他求助似的看向周围的同伴,但所有人都避开了他的视线——黎川此刻的状态太反常了,反常到没人敢轻易介入。
“你确定是转学?”黎川又问,声音更低,更沉,“不是别的?”
“别的……什么别的?”男生完全懵了。
黎川没有回答。
他只是站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校服下的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的手指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猩红的眼睛,看着他因为克制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王俊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过去拉他,但迈出一步后又停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黎川。这个总是安静、克制、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学霸同桌,此刻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良久。
黎川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扇形的阴影。再抬头时,那双眼睛里的疯狂已经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空洞。
“抱歉。”他对那个男生说,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冲动了。”
说完,他转过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脚步很稳,背脊挺直,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人不是他。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在他转身的瞬间,在他走回座位的短短几步里,他的肩膀垮了下去,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黎川坐下,翻开数学练习册,拿起笔。
动作流畅,自然,和往常每一个课间一样。
但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久久没有落下。
他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函数符号和几何图形,视线却无法聚焦。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个男生的话——
“夏念初转走了。”
“昨天办的转学手续。”
“不清楚转去哪了。”
对了,转学。她只是转学了。不是消失,不是死亡,只是去了另一个学校,另一个城市,另一个他暂时找不到的地方。这很正常,很合理,很符合一个豪门千金该有的生活轨迹——
真的吗?
真的只是普通的转学吗?
在那场诡异的黑雾、在那次无法解释的“消失”、在那张血色信封、在那具骸骨说出“好久不见”之后,还能相信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转学吗?。
但又多么合理,多么正常,多么符合逻辑的解释。
一个豪门千金,因为家庭安排,突然转学,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这有什么问题吗?没有。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为什么心口这么疼?
为什么脑海里反复闪现她消失前的画面——色彩褪去,轮廓模糊,像晨雾般消散在空气中?
为什么总觉得,这不仅仅是一次转学?或者,根本不是转学?
黎川闭上眼。
深深地,缓缓地,吸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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