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地府 (第2/3页)
足的“宴主”。
追命的到来,似乎打断了它永恒的进食。它停下咀嚼,那张巨口缓缓转向追命的方向。虽然没有眼睛,但一股赤裸裸的、足以吞噬天地的贪婪与饥饿意念,如同实质的浪潮,轰然压向追命。长桌上所有的“食物”都活了过来,发出尖锐的嚎哭与诅咒,整个宴台开始震动,更多的白骨手臂从地面、从桌下伸出,抓向追命。
“饿……永恒的饿……”“宴主”发出低沉轰鸣的声音,这声音直接回荡在灵魂深处,勾起生物最原始的生存恐惧,“你……看起来……很‘补’……加入这场盛宴……成为我的一部分……享受永恒的‘饱足’吧……”
它的巨口张开,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产生恐怖的吸力,不仅针对身体,更针对灵魂、意识、乃至存在本身,要将追命连同他周围的“规整”领域一起,吸入那永恒的消化深渊。
追命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在白骨宴台之下,仰视着那庞大的“宴主”。
面对这吞噬一切的欲望化身,他没有再使用“规整”或“定义”去对抗那吸力。反而,他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他抬起右手,食指伸出,指尖并未凝聚任何力量,只是对着“宴主”那无底洞般的巨口,凌空,轻轻一“点”。
同时,他口中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嚎哭与轰鸣:
“饱了。”
这不是攻击,不是防御。
这是一种最根本的“概念否定”。
否定其“饥饿”,定义其“饱足”。
刹那间,那恐怖的吸力消失了。
“宴主”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它那张不断开合、吞噬万物的巨口,突然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猛地闭合!牙齿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
“呃……嗬……”它发出怪异的、仿佛被噎住的声音。那臃肿如山的身躯开始剧烈颤抖,薄皮下的无数面孔挣扎得更加疯狂。它试图再次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并非力量被压制,而是某种更基本的“欲望”被强行中止、扭转。它“感觉”不到饿了,一种诡异的、从未体验过的“饱腹感”甚至“撑胀感”,蛮横地充斥了它的每一个意识角落。
这对于以“永恒饥饿”为存在根基的暴食化身而言,是比毁灭更可怕的事情。
它的存在开始不稳定,华丽的冕服下,肥肉如波浪般翻滚、塌陷。长桌上那些嚎哭的“食物”瞬间安静,然后化为飞灰。整个白骨宴台剧烈震动,开始出现巨大的裂缝。
追命不再看它,转身,沿着来时的青石通道,向外走去。
在他身后,“宴主”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夹杂着无尽困惑与痛苦的无声咆哮,那庞大的身躯如同漏气的气球般迅速干瘪、萎缩,最终连同那白骨宴台、猩红长桌一起,崩解成漫天灰黑色的尘埃,被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带着清新气息的微风,一扫而空。
浓稠黏腻的朱红浊光迅速褪去、消散。
街道恢复原状,只是格外干净,仿佛被一场大雨彻底冲刷过,连一丝油腻的气息都未留下。那些扭曲的建筑幻影也消失了,只剩下夜幕下沉默的楼宇。
第四道幽绿光柱,就此熄灭。
追命没有回头。城市更深处的阴影中,还有光柱在摇曳,更诡异、更深沉的气息在蔓延。楼阁虚影之上,“戏牌”再次翻转,新的名目在黑暗中渗出,带着迷离的光晕与虚幻的叹息——
浮生戏楼
他的身影,毫不停歇,没入下一片被诡异光芒浸染的街区。夜空中的戏台,似乎因接连的“剧目”中断而显得有些躁动,虚影摇曳得更加剧烈
追命踏入《浮生戏楼》光晕笼罩的瞬间,周遭的街景如褪色的水墨画般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雕栏画栋、灯火通明的古式戏楼。
戏楼高耸,飞檐斗拱下悬挂着两串苍白的灯笼,灯笼上写着褪色的“浮生”二字。朱红的大门敞开着,内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婉转的胡琴与清脆的锣鼓点,热闹非凡,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空洞与循环往复的倦怠。
门内并非寻常观众席,而是一片迷蒙的雾霭,雾中隐约可见无数人影端坐,姿态僵硬,面容模糊,如同被定格在戏台下的木偶。他们的“视线”齐刷刷投向雾气深处的戏台,那里光影流转,正在上演着一出出悲欢离合——才子佳人的旖旎,将军百战的悲壮,市井小民的琐碎……情节熟悉得令人心悸,仿佛浓缩了人间无数模板化的命运。
追命刚一步入大门,那戏台上的锣鼓点骤然一变,从缠绵悱恻转为急促高亢。台上的“生旦净末丑”同时停下原本的表演,齐刷刷转头,那些涂抹着浓重油彩的脸孔,隔着雾气,精准地“盯”住了他。
“又有新客至——”一个拉长了调门、雌雄莫辨的唱喏声从戏台后方响起,“既入我浮生戏楼,当演一出命定之戏,方得解脱轮回苦海——”
话音未落,追命脚下坚实的地面骤然变得虚幻。雾气翻涌而上,缠绕周身,一股强大而诡异的“规则”之力试图将他拖拽向戏台,要将他强行纳入某个预设好的“角色”之中,在这永恒的戏台上重复演出一段被注定的命运。
追命眉头微蹙,正欲以“定义”之力破开这虚幻的束缚,异变突生!
并非来自戏楼本身,而是来自外界,来自这座城市被多重鬼蜮笼罩的更深层空间!
嗡——
低沉、庄严,仿佛亿万生灵低语汇聚,又仿佛大地深处脉动的鸣响,骤然自城市地底传来,瞬间压过了戏楼内所有的丝竹唱念之声!
紧接着,整座城市的地面,无论是《血锈街巷》残留的污血,《鬼唱洋场》褪去的幽绿,《孤军坟场》平息的黄沙,还是《饕餮仙宴》散尽的油腻,此刻都同时震颤起来!
一道道幽深、古朴、边缘缭绕着淡淡金色光晕的裂缝,毫无征兆地在大地上绽开!裂缝中喷涌出的不是岩浆或秽物,而是精纯、凛冽、仿佛能洗涤一切污浊的幽冥之气!
天空之上,那一直悬浮、投下幽绿光柱的“楼阁戏台”虚影,第一次剧烈地晃动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表面的光影疯狂闪烁,仿佛遇到了天敌!
戏楼内,雾气翻腾,那些僵硬的“观众”发出不安的窸窣声,台上的伶人更是停下了动作,油彩脸上露出拟人化的惊愕。
追命停下了动作,目光穿透戏楼的虚幻帷幕,望向外界。
只见每一道地面裂缝之中,影影绰绰,旌旗招展!
率先踏出的,是两队整齐肃穆的仪仗。牛头马面,身躯高大,面目威严,一个手持钢叉,一个拖着锁链,幽冥气息凝如实质,踏步间地面凝结白霜。他们沉默分立两侧,开辟出一条通道。
随后,一黑一白两道高瘦身影飘然而出,帽檐垂下,看不清面容,唯有手中哭丧棒与拘魂索散发着令魂魄战栗的寒意。正是黑白无常,范无咎与谢必安。他们并未看向任何一处鬼蜮,只是静静立于裂缝之前,仿佛在等候。
紧接着,更多的身影从裂缝中浮现。
手持判官笔、展开生死簿虚影的判官,目光如电,扫视四方,笔下朱砂红光隐现。
身着文武官袍,气息或刚正或肃穆的十殿阎罗虚影,虽未完全降临,但其磅礴威压已让天空的戏台虚影扭曲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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