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地府 (第1/3页)
饕餮仙宴》的光柱并非直射天际,而是以一种近乎液态的浓稠姿态,缓慢流淌在城市上方。它呈现一种沉暗的朱红,红中又透着熟透瓜果将腐未腐时的淤紫与浊黄,光芒本身仿佛带着黏腻的重量,垂落之处,连空气都被浸染出一种甜腥、油腻、令人作呕的“香气”。
这香气并非作用于嗅觉,更像是一种直接烙印在意识中的信号——混合着烤肉的焦酥、油脂的滑润、蜜糖的甜腻、烈酒的辛辣,却又在最深处,翻涌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属于内脏与血腥的底味。仅仅是靠近这片区域,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对“过度”与“腐烂”的警惕与厌恶,便不由自主地升腾起来。
追命踏入光芒笼罩的边缘,脚下的触感已不再是街道。地面变得柔软、有弹性,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腔体内壁,泛着暗红色的、潮湿的光泽。两侧的建筑扭曲变形,化为一座座雕梁画栋、灯火通明的亭台楼阁,飞檐斗拱上悬挂的不是灯笼,而是一颗颗散发着温润白光、微微搏动的……不知**官?门窗内人影幢幢,觥筹交错之声、丝竹管弦之乐、高声谈笑与醉语呢喃混杂成一片喧闹到近乎癫狂的声浪,与《鬼唱洋场》的扭曲不同,这里的喧嚣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放纵的欲望。
街上“行人”如织,个个锦衣华服,面泛红光。他们体态丰腴到臃肿,步履蹒跚,却依旧在追逐着、争抢着。有人当街捧着一只流着金色的巨蹄髈狂啃,油脂顺着嘴角、下巴流淌,浸透前襟;有人抱着酒坛牛饮,酒液从七窍溢出,却还在嘶喊着“好酒!好酒!”;有人围着一口沸腾的巨鼎,鼎中翻滚着五彩斑斓的肉块与珍馐,他们用长柄勺捞取,不顾滚烫直接塞入口中,烫得满嘴水泡却笑得开怀。
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更多”、“更刺激”、“更奇异”的渴求,一种被无限放大、彻底失控的吞噬欲望。这里的怨,是暴食的极端,是享乐的异化,是在永无止境的宴饮中,自我被欲望彻底吞噬、最终沦为欲望奴隶的无限循环与痛苦狂欢。
追命的到来,如同滴入滚油的一颗冷水。
最近的几个“食客”停下了动作,缓缓转过头。他们脸上的红光是病态的,眼睛被鼓胀的眼睑挤成细缝,从中透出贪婪、空洞、又带着一丝疯狂的光芒。他们嗅了嗅空气,似乎闻到了某种不同于宴席酒肉、却同样“诱人”的气息——那是鲜活、坚韧、充满力量的生命本质,对于这些沉溺于饕餮幻境的怨念而言,是顶级的“珍馐”。
“新……新菜……”一个满手油污、肚子几乎撑破锦袍的胖子,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露出层层叠叠牙齿的笑容,蹒跚着向追命走来。他伸出肥胖短粗的手指,指尖指甲漆黑尖长,滴落着粘稠的汁液。
更多“食客”被惊动,他们从酒楼窗口探出身,从街角摇晃着站起,目光齐刷刷聚焦在追命身上。喧嚣的声浪为之一滞,随即爆发出更加狂热的嗡鸣,那是对“新鲜食材”的渴望。
街道开始蠕动。地面那肉质般的触感变得更加明显,甚至隐隐传来脉搏般的跳动。两侧的“酒楼”门窗猛地洞开,无数条由粘稠汤汁、油脂、或是蠕动触须构成的“绳索”喷涌而出,从四面八方缠向追命,要将他拖入那永无止境的盛宴之中,成为下一道“大菜”。
同时,那无孔不入的甜腥香气骤然浓烈百倍,直接化为精神毒素,疯狂冲击追命的神智,试图勾起他心底最原始的饥饿感与暴食欲,瓦解他的意志,让他主动走向餐桌。
追命眼神微凝。这里的攻击,是物理上的束缚拖拽、环境上的同化侵蚀、以及精神上的欲望诱导,三位一体,比之前几处更加诡异难防。
他没有试图躲避那些飞来的油腻触手或汤汁绳索。反而在第一条触手即将触及他身体的刹那,抬起右脚,向前,轻轻一踏。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巨兽心脏搏动的声音,以他落脚点为中心,扩散开来。
不是“肃静”,也不是“抹除”。
这一次,是“规整”。
以追命为中心,方圆十丈之内,所有扭曲、蠕动、油腻的“肉质”地面,瞬间被强行“定义”为最坚实、平整、冰冷的青石板。蔓延的暗红潮湿光泽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石材本身的灰白与冷硬。
那些飞射而来的触手、绳索,在进入这“规整”领域的瞬间,如同撞上无形的壁障,猛地一僵。它们表面流淌的油脂汤汁凝固、干涸,蠕动的肉质纤维僵直、脆化,然后如同风干千年的腐朽藤蔓,寸寸断裂,化为灰黑色的尘埃飘散。
周围那些贪婪逼近的“食客”们,踏入这青石板领域的瞬间,浑身猛地一颤。他们身上过度丰腴的肥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干瘪,脸上病态的红光迅速褪去,露出底下青白死寂的本来肤色。眼中疯狂的贪婪被茫然和痛苦取代,他们发出嗬嗬的怪声,踉跄后退,仿佛这“规整”与“冰冷”的环境,是他们纵欲幻境中最致命的毒药。
追命脚步不停,继续向前。他每一步踏出,落脚处及其周围一定范围,便被“定义”为绝对规整、洁净、与这场“饕餮盛宴”格格不入的“正常”空间。他就这样,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行过黄油,在粘腻油腻的宴场中,开辟出一条笔直、冷硬、不容玷污的通道。
两侧楼阁中的喧哗变成了惊怒的尖叫和嘶吼。更多的“食物”被抛掷出来——不再是触手,而是滚烫的油锅、燃烧的酒柱、带着尖刺的骨矛、甚至还有活生生的、尖叫着的、被烹煮成半熟状的怨灵……所有一切都裹挟着浓郁的怨念与暴食欲望,砸向那条通道,砸向通道中的追命。
追命甚至没有挥手。他只是行走。
任何进入他周身三尺之内的攻击,无论是实体还是能量,无论是油锅还是怨灵,都在进入那个被无形中“定义”为“无秽”、“无侵”、“无序不存”的微型领域时,瞬间崩解、净化、或归于最原始无害的状态。油锅凝固成黑色的石块坠落,酒柱熄灭成无味的水汽,骨矛化为齑粉,哀嚎的怨灵如同被净化的雾气般消散。
他行走的速度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必然性。所过之处,繁华喧闹的饕餮幻象片片剥落,露出其后腐朽、空洞的真实。那些“酒楼”开始坍塌,化为朽木与瓦砾;“食客”们纷纷干瘪倒地,化作一具具穿着华服的枯骨;流淌的“美味”汁液凝固成恶臭的污渍。
终于,他来到了这片区域的核心。
那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白骨垒砌而成、却又装饰着金银珠宝与珍稀食材的“宴席主台”。台上没有座椅,只有一张横贯左右的、铺着猩红绸缎的巨型长桌。长桌上堆叠着山珍海味,许多菜肴仍在蠕动、嘶鸣,散发着惊人的灵能波动与诱惑气息。
长桌的尽头,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个“人”。
它穿着极度华丽、宽大无比的冕服,衣服上绣满了各种奇珍异兽、仙果神肴的图案,色彩浓艳到刺目。它的体型庞大如山,肥肉层层叠叠,将华丽的冕服撑得几乎炸裂。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几乎裂到耳根的、布满螺旋利齿的巨口。巨口不断开合,吞吃着身旁侍女(同样是肿胀的怨灵)不断递上的、还在惨叫的食物。它的肚腹处高高隆起,薄如蝉翼的皮肤下,可见无数扭曲的面孔和肢体在蠕动、挣扎,那是被它吞噬而尚未“消化”的怨念。
这便是“饕餮仙宴”的核心,暴食欲望的化身,永不知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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