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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证物与谎言

    第二章 证物与谎言 (第3/3页)

有司马光旧仆的去向。我们的人跟着,发现司马光那个看门的老仆,三日前便离了汴京,说是回汝州老家了,但没人见他出城。”

    蔡京吹了吹茶沫,悠然道:“苏轼那边呢?”

    “苏辙在四处打听,苏轼本人倒还沉得住气,待在府中。不过,他那个书童‘小坡’,今日一早从后门溜出去过,在城西一家当铺附近转悠,似乎想当什么东西,又没进去,神色慌张。”

    “书童?”蔡京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苏子瞻身边那个眉上有疤的少年?他可有什么不寻常?”

    “平日看着还算伶俐本分,只是今日举动确实可疑。另外……”斗笠人压低声音,“我们在开封府的眼线说,初步验看那焦尸,虽面目全非,但口腔喉部烟灰不多,可能……火起前就已经死了,或者,至少已无呼吸。而且,尸体右手小指,有陈旧性折断畸形。”

    蔡京端着茶盏的手停住了。“哦?”他轻轻放下茶盏,“死了再烧……这就有意思了。右手小指折断……去查查,汴京城里,最近有没有失踪的,或者有这种身体特征的、可能与苏轼或司马光旧邸有关的人。”

    “是。”

    “还有,”蔡京补充道,“想办法,把焦尸可能系死后焚尸,以及右手小指有旧伤的消息,‘不经意’地透露给程颐那边,还有……苏辙。但要做得干净,别让人疑心到我们。”

    斗笠人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蔡京独自坐在雅间里,慢条斯理地喝完杯中残茶。棋盘已经摆开,棋子开始落下。苏轼是棋手,也是棋子;程颐是棋手,亦是棋子。而他蔡京,要做的不是棋手,而是那个决定棋盘倾斜方向的人。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司马君实,你死了也不安生。不过,你这把旧邸的火,烧得正是时候。”

    苏府后院,柴房。

    小坡确认四下无人,才闪身进去,反手轻轻掩上门。柴房里光线昏暗,堆满杂物。他走到最里面的柴堆旁,拨开表面的干柴,露出下面用旧麻布盖着的一团东西。

    他颤抖着手,掀开麻布。下面是一件靛蓝色的男子长袍,正是苏轼昨夜赴宴所穿。袍子下摆处,有一小片深褐色的污渍,已经干涸,在昏暗光线下像是水渍,但小坡凑近闻了闻,隐约有一股极淡的、不同于酒菜的味道。

    他想起今天清晨,在天井洗衣时,发现这件袍子被胡乱塞在老爷换下的衣物最底下。他像往常一样准备浆洗,却发现了这污渍。鬼使神差地,他没有声张,而是用皂角拼命搓洗,那污渍却仿佛渗进了经纬,只淡了些,依然醒目。惊慌之下,他将袍子藏了起来。

    老爷昨夜……真的直接回府就睡了吗?他扶老爷进书房时,老爷确实醉得厉害。可之后呢?自己因为白天跑腿太累,回到下房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朝云娘子说她一直守着,可是……

    小坡的手指抚过眉骨上的旧疤。这道疤,是小时候家乡遭灾,流亡路上被人贩子打的。是老爷把他从人市上买回来,给他饭吃,教他识字,还给他取名“小坡”。老爷是好人,是天底下最有才华、最豁达的好人。他不能怀疑老爷。

    可是这件袍子……这污渍……还有,老爷昨晚半夜,好像……好像含糊地说过一句什么梦话?他当时睡得迷迷糊糊,听不真切,只记得似乎有“火”、“别过来”几个字。

    是梦话吧?一定是醉得太厉害的梦话。

    小坡用力将袍子重新裹好,塞回柴堆深处,又盖上更多干柴。做完这一切,他后背已被冷汗湿透。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口喘着气。

    前院传来人声,好像是二老爷(苏辙)回来了,正在和老爷说话。

    小坡擦了擦额头的汗,定了定神,推开柴房门。秋日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看见王朝云正端着一个托盘,从廊下匆匆走过,走向老爷的书房。她低着头,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苍白,甚至有些……决绝。

    小坡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他想起今天早上,朝云娘子回答老爷和王推官问话时的样子。她说的都是实情吗?她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眼眸深处,似乎藏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得她几乎不敢抬头。

    老爷,朝云娘子,二老爷,还有他自己……他们每个人,好像都守着一些不曾说出口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正和司马光旧邸那场大火一样,悄然燃烧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将一切都吞噬干净。

    远处书房的门开了又关,将苏辙和王朝云的身影都吞了进去。小坡站在秋日的庭院里,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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