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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传承(1891-1900)

    第五章 传承(1891-1900) (第3/3页)

变法的人杀了,逃了。

    店子上的人听不懂这些。他们只知道,税又加了,粮价又涨了,日子更难了。

    王文修从劝学所回来——他这几年在店子上帮着办了个识字班,教八队那些孩子认字。他说:“爹,这世道,要变了。”

    “变啥?”

    “变天。”王文修压低声音,“皇帝不行了,太后老了。外头洋人厉害,里头百姓苦。我看啊,要出大事。”

    “啥大事?”

    “不知道。可咱们得早作打算。”

    王义正沉默了很久。他想起蒲圻,想起逃亡,想起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的这点家业。

    “文修,”他说,“不管外头怎么变,咱们王家的根本,不能变。手艺,不能丢。家,不能散。只要这两样在,天塌不下来。”

    “我明白,爹。”

    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义和团闹起来了。

    消息传到襄阳,说北边在杀洋人,烧教堂。洋人联军打进了北京,太后和皇帝跑了。

    店子上彻底慌了。张家把值钱东西埋了,肖家把年轻姑娘送去了乡下亲戚家。八队那些穷苦人家,倒没太大动静——反正穷,抢也抢不到他们头上。

    王家也做了准备。王义正让长子在后院挖了个地窖,能藏粮,能藏人。把值钱东西——那把祖传瓦刀,地契,攒下的几十两银子,用油布包了,埋在地窖最深处。

    “爹,至于么?”王文修问。

    “至于。”王义正说,“乱世里,什么都可能发生。有备无患。”

    好在,乱没乱到襄阳。义和团在北方闹,洋人在北方打。襄阳离得远,只是人心惶惶了一阵,慢慢又平静了。

    可王义正知道,这平静,是脆弱的。像汉水上的冰,看着厚,底下是流动的,不知什么时候就裂了。

    他得让王家,在这脆弱的平静里,把根扎得更深。

    这年秋天,世香十三岁,行了出师礼。

    仪式简单。王义正把那把祖传瓦刀拿出来——不是给世香,是给长子。

    “老大,”他说,“今天,世香出师。往后,他就是王家的第五代砌匠。你这当伯爷的,把手艺,好好传给他。特别是‘蝎子倒扒墙’,一点不能藏私。”

    “知道了,爹。”长子接过瓦刀,又递给世香。

    世香跪着,双手接过。刀很沉,他得用两只手才捧得住。

    “世香,”王义正看着他,“这把刀,传了五代了。从你太爷爷,到我,到你伯爷,现在到你手里。记住,刀是死的,手艺是活的。刀在人在,手艺在人在。王家在店子上,在襄阳,在中国,就靠这门手艺活着。明白么?”

    “明白,爷爷。”世香声音不大,但很稳。

    “好,起来吧。”

    世香站起来。他今年十三,个子蹿起来了,虽然还瘦,可骨架有了。握着瓦刀的样子,已经有了匠人的架势。

    王义正看着,心里那块最大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手艺,有传人了。

    王家,断不了了。

    窗外,秋风起了。吹得长沟边的芦苇哗哗响,吹得汉水泛起一层层细浪。

    十年了。从1891年到1900年,王家从扎根,到开枝,到传承。

    四个孙子,走了两条路——世富学木工,世贵学经商,世香传手艺,世连还小。

    这条路,走得稳,走得踏实。

    虽然外头乱,虽然世道难,可王家的根,扎下了。扎在店子上的泥土里,扎在汉水的涛声里,扎在这门传了五代的手艺里。

    风吹不倒,雨打不散。

    王义正走到院里,看着那棵他十年前亲手栽的柿子树。树已经一人高了,枝繁叶茂。今年结了不少柿子,青的,还没红。

    等柿子红了,摘下来,给孩子们吃。

    甜的。

    像这日子,虽然苦,虽然难,可总有点甜头。

    总有点希望。

    (第五章 完)

    【下章预告】

    第六章 风云(1901-1910)

    新世纪初,王家迎来最安稳的十年。世字辈成家立业,泽字辈相继出生。可外面的世界正在剧烈变革——辛亥革命要来了。王家这门手艺,这个家,将如何面对这场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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