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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成分(1962年春)

    第二章 成分(1962年春) (第2/3页)

眼,没说话,继续锄草。

    ***抿了抿嘴,也没再问,抡起锄头干得更起劲了。他嗓子确实好,干活时常常哼两句:“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

    声音亮,透,在空旷的田野上传得老远。

    过了几天,县剧团真来了。

    在公社礼堂考试。***去了,穿了一身干净衣裳,是易秀兰用旧衣裳改的,洗得发白,可整齐。他唱了一段《红灯记》里李玉和的唱腔,又唱了一段《沙家浜》。唱完,台下几个老师互相点点头。

    “这孩子嗓子不错,”主考老师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有味儿。叫啥名字?”

    “***。”

    “多大了?”

    “十八。”

    “家里啥成分?”

    ***顿了顿:“贫农。”

    “贫农?”老师翻了翻手里的表格,“你是店子上王家的?王泽喜是你啥人?”

    “……是俺四爷爷。”***的声音低了点。

    “哦,”老师放下表格,“那你家这情况……政审上怕是有问题。你先回去吧,等通知。”

    “老师,我……”***还想说什么。

    “先回去吧。”老师摆摆手,转向下一个,“叫啥名字?”

    ***站在那儿,愣了愣,转身走出礼堂。天是蓝的,太阳明晃晃的,可他觉得身上有点冷。

    回到家,他一头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建军,咋了?”易秀兰在门口问。

    ***没吭声。

    “没选上?”王长安坐在门槛上,正往烟袋锅里塞烟叶。

    “选上了。”***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可人家说,俺家跟四爷爷有关系,政审怕过不了,让等通知。”

    屋里静了。易秀兰叹了口气,转身去了灶屋。王长安划了根火柴,点着烟,抽了一口。劣质烟叶的辛辣味在空气里散开。

    四月初,王德全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是华中师范学院的,中文系。牛皮纸信封,盖着鲜红的公章。王德全在村口接到信,手抖得几乎撕不开封口。他站在路边,就着夕阳的余晖看了三遍,才敢相信是真的。

    “爹!娘!”他几乎是跑着回家的,举着那张纸,“俺考上了!俺考上大学了!”

    王长安正在院里劈柴,斧头停在半空。他放下斧头,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接过那张纸。他不认字,可认得那个红章,认得“大学”两个字。他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纸是光的,可他觉得烫手。

    “好,好。”他说,声音有点哑,“咱家出读书人了。”

    易秀兰从灶屋出来,在围裙上擦着手,眼圈红了:“大志有出息了,有出息了。”

    那天晚上,王家像过年。易秀兰把家里攒的四个鸡蛋全煮了,荷包蛋,盛在粗瓷碗里,推到王德全面前。***、王建国、王长英、王建业,都围着桌子站着,眼巴巴地看着。

    “吃,都吃。”王德全要把碗推出去。

    “你吃,”易秀兰拦住,“这是你的喜蛋。吃了,带着喜气去上学。”

    王德全看着那四个荷包蛋,金黄的蛋黄,雪白的蛋白,在油灯下泛着光。他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咬了一口。蛋黄是溏心的,流出来,香。

    “大哥,”十岁的王建业舔了舔嘴唇,“你上了大学,将来当老师,教俺认字。”

    “教,都教。”王大志笑着说,眼圈也红了。

    可这喜气,只暖了三天。

    第四天晌午,陈老三来了。

    一进门,他没坐,站在堂屋当间,搓着手:“德全,你那录取通知书,得交到大队审查。”

    “审查啥?”王德全心里一紧。

    “政审。”陈老三说,“你这情况……你也知道。大队得签意见,公社得盖章,县里得批。手续多,得些日子。”

    王德全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个牛皮纸信封,手有点抖。他递过去,陈老三接了,看了看,小心地揣进怀里。

    “陈叔,”王德全声音发干,“能……能行不?”

    “我尽力。”陈老三拍拍他的肩,“你等信儿。”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王德全天天往大队部跑。头几天,陈老三说:“正研究呢。”过了几天,说:“公社还没回复。”又过了几天,说:“县里卡着呢。”

    到了第十天,王德全又去。陈老三不在,会计在拨算盘,噼里啪啦响。

    “叔,俺那事……”王德全站在门口,声音很小。

    会计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德全啊,坐。”

    王德全没坐,站着。

    会计叹了口气,放下算盘:“你这事……难。早上公社来电话了,说你这情况,政审过不了。”

    “为啥?”王德全觉得嗓子发紧,“俺家是贫农……”

    “贫农是贫农,”会计打断他,“可你家跟王泽喜那层关系,抹不掉。上头有规定,地富反坏右的亲属,政审一票否决。德全啊,认命吧。回家好好种地,一样建设社会主义。”

    王德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大队部的。天是晴的,杨树叶子哗哗响,可他觉得耳朵里嗡嗡的,什么都听不清。

    回到家,他一头扎进自己那屋,用被子蒙住头。被子里有阳光晒过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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