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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重庆的笔

    第四章 重庆的笔 (第2/3页)

要记住。”老人说,“父亲说‘把今天的事写下来’,不是写一天的事,是写一辈子的事。把战争带来的伤痛写下来,把活下来的愧疚写下来,把那些不该被忘记的人和事写下来。”

    她顿了顿,眼睛看着那支钢笔:

    “我今年九十二岁了。当年防空洞里活下来的人,我知道的,只剩我一个了。等我死了,那天晚上的记忆就真的死了。所以我必须写,写到写不动为止。”

    林征感到一种巨大的震撼。

    九十二年。

    从七岁到九十二岁,一个人用一生的时间,去践行父亲临终前的一句话。

    这不是悲壮。

    这是更坚韧、更持久的东西——像长江水,看似平静,但年复一年地冲刷着河床,在石头上刻下痕迹。

    “您……恨吗?”林征问了一个他问过很多次的问题。

    老人想了想。

    “恨过。”她说,“七岁那年,恨日本人,恨战争,恨所有让我失去父母的东西。”

    “后来呢?”

    “后来不恨了。”老人说,“恨太累,消耗太多力气。我要把力气省下来,用来记住。”

    “记住什么?”

    “记住那一天。”老人说,“记住防空洞里有多少人,记住他们的脸——如果我能看见的话。记住那种窒息的感觉,记住父亲最后说的话。”

    她看着林征,眼神清澈而坚定:

    “恨只能让人毁灭。记住,才能让人活下来——不仅是肉体,还有精神。”

    这话像一道光,照进林征心里。

    他一直以来的困惑,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

    他为什么要写《山河故我》?

    不只是因为那些记忆纠缠着他。

    不只是因为愧疚。

    更是因为——要记住。

    要让那些逝去的人,在文字里重新活过来。

    要让后来的人知道,和平不是理所当然的,是无数人用命换来的。

    “您……能给我讲讲吗?”林征从背包里拿出录音笔,“讲讲您写的那些。”

    老人点点头。

    她打开最上面的一本笔记。

    翻开。

    里面是用钢笔写的字,工整,娟秀,但能看出岁月的颤抖。

    “这是1960年写的第一本。”老人说,“那时候我二十七岁,刚当上老师。晚上睡不着,就爬起来写。”

    她翻到某一页。

    林征凑过去看。

    1960年3月12日,晴

    昨晚又梦见防空洞了。还是那片黑暗,还是那股闷热。父亲的手慢慢变凉,我怎么捂都捂不热。

    今天上课,教学生读杜甫的《春望》:“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读到“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时,突然想起父亲。

    他收不到家书了。

    我也收不到了。

    字迹工整,但能看出,写的时候手在抖。

    林征感到鼻子发酸。

    “您……一直写这些,不会……太痛苦吗?”他问。

    “痛苦。”老人说,“但比忘记要好。忘记是对死者的背叛。我记得,他们就在我心里活着。”

    她又翻开另一本。

    1985年8月19日,阴

    今天是我五十二岁生日,也是父母遇难四十五周年。

    去较场口看了看,那里建了纪念碑。碑上有很多名字,但没有父母的。他们是平民,不是烈士,没有资格上碑。

    但我会记住他们。

    用这支笔,记住他们。

    平民。

    不是烈士。

    没有资格上纪念碑。

    但有人记得他们。

    用一支笔,一本笔记本,一生的时间。

    林征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为那些没有名字的死者,为那些被历史忽略的普通人。

    但同时,他也感到一种力量——来自眼前这位九十二岁老人的,用一生践行一句承诺的力量。

    “您后来……成家了吗?”林征问。

    “成了。”老人说,“1958年结婚,丈夫是大学同学,也是老师。1961年生了个女儿,现在在上海当医生。”

    “您……告诉过他们这些事吗?”

    “告诉过。”老人说,“女儿小时候,我就给她讲外公外婆的故事。她说:‘妈,你别讲了,我害怕。’我说:‘怕也要听。听了,你才会知道今天的日子是怎么来的。’”

    “她……理解吗?”

    “现在理解了。”老人笑了,“她当了医生,救过很多人。她说:‘妈,我救一个人,就当是替外公外婆多活一天。’”

    这话让林征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不是悲伤的眼泪。

    是一种复杂的、包含了感动、敬佩、希望等多种情绪的眼泪。

    传承。

    这就是传承。

    不是通过血脉,而是通过记忆,通过选择,通过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

    周文彬让女儿好好读书。

    女儿用读书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又影响了下一代。

    现在,她的女儿在救人。

    用另一种方式,延续着生命的价值。

    “您……后悔过吗?”林征问,“后悔活下来?”

    老人沉默了很久。

    窗外,又有轮船的汽笛声传来。

    “不后悔。”她最终说,“如果我死了,父亲那句话就没人记住了。我活下来,就是要记住它,践行它,传下去。”

    她看着林征,眼神温柔:

    “你现在也在做同样的事,不是吗?”

    林征愣住了。

    然后点头。

    “是。”他说,“我也在记,在写。”

    “那你就明白我的感受了。”老人说,“记和写,不是负担,是责任。是死者托付给生者的,最后的礼物。”

    礼物。

    这个词让林征感到震撼。

    他一直把那些记忆看作负担,看作诅咒,看作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但老人说,是礼物。

    是那些逝去之人,留给他——留给所有愿意记住的人——的最后的礼物。

    “我能……看看那支笔吗?”林征问。

    老人点头。

    林征拿起笔,仔细端详。

    笔身确实有很多划痕,但保养得很好,笔尖依然锋利。

    “我每年都用它写一篇字。”老人说,“写在宣纸上,裱起来,挂墙上。你看。”

    她指了指墙上。

    林征这才注意到,墙上挂满了装裱好的书法作品。

    全是同一句话:

    “好好读书,把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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