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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觉世真言 第五章:明暗之间

    第一卷:觉世真言 第五章:明暗之间 (第2/3页)

   方雨笑了笑:“因为你文章里提到的那几页文书,我可能见过类似的东西。”

    陈思源一震:“什么?”

    “我舅舅去年参与整理一批从南方征集来的民间文书,里面有几页也是明末的兵务记录,内容、纸张都和你描述的相似。最特别的是,上面也有一个被抹去的印章。”方雨说,“但那些文书现在被封存了,说是要‘进一步研究’,一直没下文。”

    “封存在哪儿?”

    “国家图书馆特藏部,需要特别权限才能调阅。”方雨站起身,“我得走了。保持联系。”

    她匆匆离开咖啡厅,留下陈思源一个人坐在那里。

    U盘在手心里微微发热。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

    线索正在交织成网。

    三

    从社科院出来,陈思源没有回学校,而是去了国家图书馆。

    他没有试图调阅那些被封存的文书——知道不可能。他去了普通古籍阅览室,借出《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和《清代禁毁书目丛刊》。

    方雨给的U盘里资料很全,但亲眼翻阅这些原始记录,感受还是不一样。《四库全书总目提要》里,许多明代著作后面都跟着简短的评语:“语多悖逆”“有违碍字句”“存目不收”。而《禁毁书目》更直接,列出书名、作者、禁毁理由,有的还注明“全毁”“抽毁”。

    他重点查找与兵工、科技相关的书目。

    《武备志》,茅元仪编纂,明代最系统的军事百科全书。四库本“删改甚多”,原书二百四十卷,现存四库本仅一百八十卷,缺失部分多为火器、战船、城防等实用技术内容。

    《火攻挈要》,汤若望、焦勖合著,介绍西洋火器技术。四库本“存其要略”,大量具体制造工艺被删。

    《军器图说》,作者不详。四库本“仅存目录”。

    《天工开物》,宋应星著。四库本“删改约三成”,涉及武器、采矿、冶金等章节被大幅删减。

    ……

    一本本看下来,陈思源感到脊背发凉。

    这不是偶然的散佚,是有选择、有系统的修剪。被删减的恰恰是那些最具实用性、可能威胁统治稳定的技术知识。而保留的,多是经史子集、文学艺术——那些可以彰显“文治”但不会动摇“武功”的内容。

    他想起“启明”视频里的话:“知识不会自然死亡。它只会被遗忘,或被杀死。”

    这是杀死。

    用精致的剪刀,温柔地杀死。

    他合上沉重的书目,靠在椅背上。阅览室里很安静,只有翻书页的沙沙声和偶尔的咳嗽声。阳光从高窗斜着照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那些尘埃,也许曾经是某本书的一页。

    现在它们自由了,但也永远失去了意义。

    手机震动,是林薇发来的加密信息:“见面。老地方。有急事。”

    陈思源回复:“一小时后到。”

    四

    “老地方”是学校后门的一家小书店,二楼有茶座,平时人很少。

    陈思源赶到时,林薇已经在了。她脸色苍白,眼睛下有深深的黑眼圈,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茶。

    “怎么了?”陈思源坐下,低声问。

    林薇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给他:“昨天有人来实验室找我。不是学校的人,是……有关部门的。”

    陈思源打开信封。里面是一份谈话记录复印件——不是正式的笔录,更像是私人记录。问话围绕林薇的基因研究展开:为什么要做明清人口结构对比?数据来源是否合法?有没有境外机构接触过你?研究结论可能产生什么社会影响?

    问话者的身份没有写明,但语气专业而压迫。

    “他们没说要你停止研究?”陈思源问。

    “没有。反而说‘国家支持学术创新’。”林薇苦笑,“但话里话外暗示,我的研究方向‘容易引发误解’,建议我‘拓宽视野’,比如研究一下中华民族自古以来的融合史,或者历代王朝对边疆民族的怀柔政策。”

    又是“建议”。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会认真考虑。”林薇喝了口茶,手有些抖,“但他们走后,我发现实验室的监控升级了。不止是电脑,连门口都装了新的摄像头。管理员说这是‘标准配置’,但我查了,全校只有我们实验室有。”

    她看着陈思源:“思源,我觉得我们被盯上了。不是普通的学术审查,是……专项关注。”

    陈思源想起徐明达桌上的那份简报,想起刘建明的“约谈”,想起那封来自牛津的可疑邮件。

    一张网正在收紧。

    “你的数据呢?安全吗?”他问。

    “大部分转移了。但原始样本还在实验室冰箱里,我拿不出来。”林薇说,“最麻烦的是,他们要求我提交阶段性研究报告,下周五之前。”

    “你打算怎么写?”

    林薇沉默了很久。“我不知道。如果按真实数据写,结论肯定通不过。如果修改数据……那我的研究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深深的疲惫。那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在现实墙壁前撞得头破血流后的疲惫。

    陈思源看着她,忽然想起自己硕士刚入学时的样子——也是这么充满热情,相信学术是纯粹的,真相是值得追求的。三年过去了,他学到了什么?学会了妥协,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在“大局”面前低头。

    但有些东西,低不了头。

    “林薇,”他说,“把真实数据给我一份。我来写报告。”

    林薇愣住了:“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你们实验室的人,他们管不到我。”陈思源说,“我可以写一份‘个人研究笔记’,不署名,不发出去,只作为备份。万一……万一以后有机会,这些数据还能重见天日。”

    “那太危险了。如果他们查到你……”

    “我已经被盯上了,不差这一件。”陈思源笑了笑,“而且,我有个想法。”

    他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开一页:“你看,你的基因数据,我的文献证据,‘启明’视频里的逻辑分析,还有网友提供的各种碎片——这些单独看可能都‘有问题’,但如果把它们整合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呢?”

    林薇的眼睛慢慢亮起来:“你是说……”

    “我们不做公开研究,我们做……资料汇编。”陈思源压低声音,“把所有碎片收集起来,分类整理,建立索引,但不做结论。就像考古发掘报告,只描述发现了什么,不解释意味着什么。这样至少在技术层面,他们挑不出毛病。”

    “然后呢?”

    “然后等待。”陈思源看向窗外,“等待有一天,环境变了,或者有其他人需要这些资料。到那时,它们就是种子。”

    林薇思考着这个提议。“但这需要很多人协作,需要安全的存储方式,需要……”

    “需要信任。”陈思源接过话,“我信任你,你信任我吗?”

    书店里很安静。楼下来了个客人,店主在介绍某本新书,声音隐约传来。

    “我信任你。”林薇最终说。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加密移动硬盘:“所有原始数据都在这里。密码是我奶奶的生日,你知道的。”

    陈思源接过硬盘,感受到它的重量。这不是普通的存储设备,这是成千上万人基因里的记忆,是三百年前那些无名者的最后回声。

    “我会保护好它。”他说。

    “还有这个。”林薇又递给他一张照片。

    是一页清代医案的影印件,边缘已经发黄。医案记载了一个病例:顺治年间,某官员“患头风,延医诊治。医曰:此症宜用‘金针拔障术’,然此法载于《永乐大典》医部卷二百四十一,今已佚。遂改用他法,三年不愈。”

    照片背面,林薇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这个医案是我在中医科学院图书馆找到的。证实了《永乐大典》医部确实存在过,而且有实用价值。”

    又一个碎片。

    陈思源小心地收起照片和硬盘。它们像拼图的一块块碎片,虽然还看不出完整图案,但每一块都在证明:那个图案曾经存在。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林薇问。

    “继续查。”陈思源说,“查赵士锦,查那些被封存的文书,查一切能查到的线索。同时,我要见见方雨的舅舅——国家图书馆古籍部那位专家。”

    “需要我做什么?”

    “保护好自己。”陈思源认真地说,“不要再冒险。如果有任何不对劲,立刻停止一切研究,把所有资料销毁。”

    “那你呢?”

    “我?”陈思源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五

    晚上八点,陈思源回到出租屋。

    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坐了很久。背包里的硬盘和U盘沉甸甸的,像两块碑。

    打开电脑,插上方雨的U盘。文件按照时间、类型、来源分类得很清楚。他点开“清代禁毁书目”文件夹,里面是一张Excel表格,列出了一千七百多种被禁毁的书籍,包括书名、作者、禁毁理由、处理方式(全毁、抽毁、改窜)。

    他搜索“兵”“器”“火”“船”等关键词,筛选出八十六种与军事科技相关的书籍。其中六十三种“全毁”,二十三种“抽毁”。

    全毁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本书从世界上消失了,连目录都不会留下。如果不是民间还有零星的抄本或记忆,它们就像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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