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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觉世真言 第六章:网络风暴

    第一卷:觉世真言 第六章:网络风暴 (第3/3页)

“启明”的主页。那个关于西方伪史的视频,播放量已经突破两百万,但评论区也成了重灾区。最新一轮攻击集中在“启明”的匿名身份上:

    “连真面目都不敢露,还敢谈历史真相?”

    “谁知道这些资料是不是伪造的?”

    “建议网信办查查这个账号,很可能收了境外势力的钱。”

    但支持者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

    “UP主用数据说话,你们用扣帽子说话,高下立判。”

    “如果质疑,请拿出证据反驳,而不是人身攻击。”

    “感谢启明,让我第一次认真思考:我们学的历史,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争论已经白热化。

    陈思源想了想,登录自己的小号,在评论区发了一段话:

    “历史研究的第一原则是证据。如果对UP主的资料有疑问,可以逐条核实、辩论。但攻击身份、动机,无助于接近真相。真正的自信,是经得起质疑的自信。”

    发完,他关掉页面。

    他知道,这句话可能引来更多攻击。

    但有些话,总得有人说。

    五

    深夜十一点,林薇发来加密信息:“实验室被突击检查了。所有电脑硬盘都被复制带走。幸好原始数据我已经转移。”

    陈思源心里一沉:“怎么回事?理由是什么?”

    “说是‘例行网络安全检查’,但只查我们实验室。带队的人我不认识,不是学校的。”林薇回复,“思源,我感觉......他们不是来检查的,是来取证、来警告的。”

    “你安全吗?”

    “暂时安全。但我导师被约谈了,要求我们实验室‘调整研究方向’,不要再做‘可能引发争议的基因历史学课题’。”林薇发来一个苦笑的表情,“我可能要转方向了。”

    陈思源感到一阵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力。

    “对不起,连累你了。”

    “别这么说。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林薇停顿了一下,“数据我备份了三份,一份给你,一份藏在我老家,一份......我托人带出国了。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这边都出问题,至少海外还有一份。”

    “带出国?交给谁了?”

    “一个信得过的师兄,他在MIT做博士后。他保证不会交给任何机构,只作为个人备份。”林薇说,“思源,你要做好准备。如果我这边的数据被他们拿到,他们很快就能追溯到你的残页,你的研究。”

    “我明白。”

    “还有,”林薇最后说,“我导师暗示,最近可能有一场针对‘历史虚无主义新表现形式’的专项整治。你们那个‘求真论坛’,还有‘启明’的账号,都可能被盯上。”

    对话结束。

    陈思源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但那些光,此刻显得如此遥远、如此冷漠。

    他想起了残页上赵士锦的话:“录此存照,后世或可鉴之。”

    赵士锦记录那些触目惊心的真相时,是什么心情?明知无力回天,明知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为什么还要写?

    也许,是因为他知道,有些真相必须被记录下来。即使当下无人相信,即使要埋藏三百年,但总有一天,会有人发现它们,会有人看懂它们。

    就像王工匠埋藏图纸,就像智空和尚保护陶罐,就像沈举人抄录册子。

    一代又一代,总有人在做同一件事:把火种传下去。

    现在,火种传到了他的手里。

    他能让它熄灭吗?

    不。

    他打开电脑,开始整理今天获得的所有线索:沈文渊提供的相似文书照片,周明远给的内务府档案,方雨隐藏文件夹里的分析报告,林薇的基因数据备份。

    他建立一个加密数据库,分门别类,交叉索引。

    这是他的“文明碎片库”。也许现在还不能拼成完整的图,但每一片碎片,都是对遗忘的抗争,对谎言的驳斥。

    工作到凌晨三点,他终于完成了初步整理。

    保存,加密,备份到三个不同的云存储和移动硬盘。

    然后,他打开了一个新的文档,标题是《致后来者:关于几页明末文书的说明》。

    他写下自己发现残页的经过,写下所有的鉴定、考证、疑问,写下遭遇的阻力、警告、监控,写下那些帮助过他的人——刘伯、谭老板、周明远、沈文渊、方雨、林薇。

    他写得很平静,像在写一份实验报告。

    最后,他写道:

    “我不知道这些碎片最终会拼出什么样的图景。我也不知道,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时,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历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真相不会被永远掩埋。

    如果你看到了这些文字,说明火种还在传递。

    请继续传递下去。

    直到,光照亮所有黑暗的角落。”

    保存,加密,加入碎片库。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蒙蒙亮了。

    陈思源走到窗前,推开窗。

    晨风清冽,带着草木苏醒的气息。东方天际,启明星正在渐渐淡去,但更亮的曙光,正在云层后蓄势待发。

    他想起“启明”视频里的最后一句话:“即使那光,来自已经熄灭的星辰。”

    是的。星辰会熄灭,但光还在宇宙中旅行。

    总有人会看见。

    总有人会记住。

    【历史闪回线】

    民国十年,春。杭州西泠印社。

    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人走进社内,手里提着一个藤箱。他是陈先生的学生,姓顾,现在在上海商务印书馆做编辑。此番回杭州,是受老师临终前所托,处理一些遗物。

    智空和尚圆寂后,那陶罐在寺庙里又藏了十几年。辛亥革命后,寺庙破败,慧明和尚还俗,临走前将陶罐的秘密告诉了陈先生。陈先生本想等时局安定后再做处理,但没想到自己一病不起。

    临终前,他将顾学生叫到床前,交代了陶罐的事。

    “东西......在寺庙后山,第三棵柏树下,深三尺。”陈先生气息微弱,“你取出来后,不要声张,找个可靠的地方......藏好。等天下真正太平,交给......真正懂的人。”

    顾学生含泪答应。

    此刻,藤箱里就装着那个陶罐。他从杭州到上海,一路小心翼翼,生怕有闪失。

    西泠印社的社长吴昌硕是他旧识,为人正直,在文化界声望很高。顾学生想来想去,觉得这里也许是最安全的保管地。

    吴昌硕在书房接见了他。听完来龙去脉,这位年近八旬的老艺术家沉默了许久。

    “陈先生......是我的故交。”吴昌硕缓缓开口,“他临终托付,我必不负所托。”

    他打开藤箱,取出陶罐,但没有立刻打开。

    “这东西,现在不能见光。”吴昌硕说,“军阀混战,列强环伺,多少人盯着中国的古物。若是让他们知道有这么一批明代兵务文书和火器图纸,要么被抢,要么被毁。”

    “那......该怎么办?”

    “先在我这里藏着。”吴昌硕说,“我有个密室,放些珍贵的印石和拓本,还算安全。等将来......等国家真正统一、强大了,再拿出来。”

    他顿了顿:“不过,光是藏着也不行。得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得把这条传承的线记下来。”

    吴昌硕铺开宣纸,提笔蘸墨,写下一份简单的记录:

    “民国十年四月,受陈君遗托,收明代赵士锦巡查录及火器图样若干,藏于密处。待河清海晏之日,献于国家。见证人:吴昌硕、顾某。”

    他让顾学生也签了名,然后将记录折好,放进一个信封,用火漆封口。

    “这份记录,你保管一份,我保管一份。”吴昌硕说,“如果将来我死了,我的后人会按照记录,继续保管。你也一样。一代传一代,直到该它出世的时候。”

    顾学生郑重地接过信封。

    “吴老,您觉得......会有那么一天吗?”他问,“国家统一、强大,文明复兴?”

    吴昌硕望向窗外。西湖春色正好,桃红柳绿,游船如织。

    “会的。”他说,“中国这么大,人这么多,文明这么深,怎么可能一直沉沦?你看这西湖,经历过多少战乱,被多少人占领过,但湖水还是这片湖水,苏堤还是这条苏堤。文明就像这湖水,表面会被风吹皱,会被雨打乱,但深处是静的,是连续的。”

    他转身看着顾学生:“我们这些人,也许看不到那一天了。但只要我们把这火种传下去,总有一天,会有人用它点燃燎原之火。”

    陶罐被藏进了密室。那是一个在书房书架后的暗格,机关精巧,除非知道诀窍,否则根本发现不了。

    顾学生离开西泠印社时,回头看了一眼。

    夕阳下,印社的白墙黑瓦泛着金色的光。几个年轻学子正在院子里拓印碑帖,专注而安静。

    文明还在传承。以各种方式。

    他摸了摸怀里的信封,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火种又传了一程。

    下一程,会是谁来接?

    他不知道。

    但他相信,总会有人接的。

    只要这文明还在,只要还有人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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