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觉世真言 第七章:照亮微光 (第1/3页)
一
“求真论坛”被封禁的通知,是在清晨六点零三分弹出的。
陈思源刚洗漱完,正坐在书桌前查看昨晚整理的资料。浏览器首页的收藏夹里,“求真论坛”的链接已经变成灰色,旁边显示一行小字:“该网站因违反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暂时无法访问。”
他刷新了几次,依然如此。
切换到手机,论坛App打开后直接闪退。尝试登录网页版,显示“404 Not Found”。
不是技术故障。是封禁。
他打开微信,那个由一百多人组成的私密研究群组里,消息已经炸开了锅。
“论坛被封了!有人知道怎么回事吗?”
“我刚打电话问过服务器托管商,说是接到上级主管部门通知,要求关停整顿。”
“整顿什么?我们又没发违法信息!”
“是不是最近讨论太激烈了,被盯上了?”
“我听说昨天有个会议,专门讨论‘网络历史虚无主义新动向’……”
陈思源一条条往下翻,手指冰凉。
群里有几个成员是高校教师,他们透露了更多信息:昨天下午,宣传部、网信办、教育部联合召开了一个内部通报会,点名批评了几个“以学术研究为名,散布错误历史观”的网络平台和自媒体账号。“求真论坛”赫然在列,理由包括“片面解读史料”、“煽动历史悲情”、“破坏民族团结”。
通报会要求各高校加强对师生参与网络讨论的引导和管理,对于“立场有问题”的研究项目,要“及时纠正”。
“我的导师早上找我谈话了,”一个在读博士生在群里说,“让我退出所有历史类讨论群组,专心写毕业论文。还说如果继续参与这些‘非主流’研究,可能影响毕业。”
“我这边也是。系里刚发了通知,要求所有研究生把社交媒体账号报备,以后发历史相关内容要先经导师审核。”
“这算什么?文字狱吗?”
“慎言!群里可能有……”
对话戛然而止。几秒钟后,群主发了一条公告:“本群暂时禁言24小时。大家各自保重,近期减少线上交流,注意安全。”
然后,群聊功能被关闭。
陈思源盯着手机屏幕,感到一阵荒诞。几分钟前,这里还有一百多人在热烈讨论文献、分享线索、互相鼓励。现在,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想起周明远的话:“文化领域的斗争是长期的、复杂的、隐蔽的。”
现在,斗争从线上延伸到了线下,从虚拟空间进入了现实生活。
他点开“启明”的主页。
最新视频还在,但评论区已经被清空,只显示一行字:“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评论区暂时关闭。”
视频播放量停在两百三十七万,不再增长。点赞和收藏数据也静止了。
但主页简介里多了一行新添加的小字:“所有视频的原始资料和参考文献,已备份至以下分布式存储节点。链接可能随时失效,请及时下载。”
下面是一串看起来像随机生成的字符和数字组成的链接。
陈思源复制链接,在浏览器中打开。页面跳转到一个去中心化的文件存储网站,上面列出了十几个压缩包,每个都标注了视频标题和上传时间。最下方还有一个名为“补充资料_未公开”的文件夹,但需要密码才能访问。
密码提示问题只有两个字:“龙骨。”
陈思源输入“敬天法祖”——沈文渊说这是华夏文明的龙骨。不对。
他又输入“文明传承”。不对。
他想了想,输入“薪火相传”。
文件夹打开了。
里面是上百份扫描文件,有些清晰,有些模糊,全都是各种古籍书影、档案照片、外文文献的翻译稿。其中一份文档的标题让他屏住了呼吸:
《关于明代火器技术西传路径的初步考证(草稿)》
作者署名处是空白的,但文档末尾有一段手写体的备注:
“此稿基于梵蒂冈秘密档案室、大英图书馆、法国国家图书馆所藏未公开手稿整理。关键证据显示:1.汤若望等人确实私录并寄回了《军器图说》部分章节;2.18世纪欧洲‘古典机械学’著作中的多项‘创新’,与明代文献记载高度雷同;3.部分关键图纸被重新绘制,抹去中文标注,伪装成‘欧洲古典发明’。待进一步核实。”
文档最后,用红色字体加了一行字:
“知识无国界,但知识的所有权有国界。被窃取的历史,必须被归还。”
陈思源感到心跳加速。这不是普通的学术研究,这是埋在深层网络里的证据库,是“启明”准备了很久的弹药。
而现在,她把弹药库的钥匙,给了所有能看到这个链接的人。
下载需要时间。陈思源让电脑在后台运行,自己走到窗前。
天已经完全亮了。晨光洒在对面居民楼的阳台上,有人在晾衣服,有老人在打太极拳,有小孩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去上学。
平凡、安宁、有序的早晨。
而在这安宁的表层之下,一场关于历史、关于记忆、关于文明定义的战争,正在悄无声息地升级。
二
上午九点,陈思源接到了李教授的电话。
“思源,来我办公室一趟。现在。”
语气很严肃,不容置疑。
陈思源收拾好东西,把下载完成的移动硬盘锁进抽屉最深处,然后出门。
历史系大楼今天格外安静。走廊里很少见到学生,几个办公室的门都关着。经过布告栏时,他看到上面贴了一张新通知:“关于开展‘树立正确历史观’主题教育活动的通知”,落款是校党委宣传部。
李教授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陈思源敲了敲门。
“进来。”
办公室里不止李教授一个人。还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坐在客座上,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笔记本。见陈思源进来,他微微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思源,这是学校党委办公室的郑主任。”李教授介绍,“郑主任想了解一下你最近的研究情况。”
陈思源心里一紧。党委办公室,不是宣传部,也不是普通的行政人员。这个级别的人直接来找一个研究生,不寻常。
“郑主任好。”他礼貌地打招呼。
“陈思源同学,坐。”郑主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平和,“不用紧张,就是随便聊聊。”
陈思源坐下。李教授泡了两杯茶,放在他们面前,然后自己也坐下,但没说话。
“我听李教授说,你在研究明末的一些历史文书?”郑主任翻开笔记本,但没看,眼睛直视着陈思源。
“是的。从旧货市场收了几页残页,觉得有价值,就在做考证。”
“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
陈思源斟酌着措辞:“从内容看,是明末兵部官员巡视浙江海防的记录,反映了当时卫所军备废弛、匠户逃亡的情况。对研究明末军事制度和社会状况,有一定参考价值。”
“只是军事制度研究?”郑主任微微前倾,“我听说,你还结合了基因数据、人口统计,甚至涉及中西文明对比?”
消息传得真快。陈思源看了一眼李教授,李教授低着头喝茶,没看他。
“那些是辅助性的参考,”陈思源谨慎地说,“为了更全面地理解那个时代。”
“全面理解是好事。”郑主任顿了顿,“但研究历史,尤其是涉及民族、疆域、文明评价的历史,需要有正确的立场和方**。不能为了‘全面’,就迷失了方向。”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陈思源:“你看看这个。”
是一份打印出来的网络文章截图,标题是《警惕“新皇汉主义”借历史研究还魂》。文章洋洋洒洒数千字,核心观点是:近年来网上出现一股思潮,打着“还原历史真相”的旗号,片面夸大明朝的历史地位,贬低清朝及少数民族政权的贡献,实质是狭隘的汉族中心主义,破坏民族团结,与境外****遥相呼应。
文章没有点名,但列举的几个“典型表现”——“过度强调技术断层”、“用基因数据论证血统纯粹性”、“质疑西方文明独立性”——几乎就是陈思源他们研究的翻版。
“这篇文章,昨天发表在《思想理论教育导刊》上,作者是社科院的资深研究员。”郑主任说,“代表了主流学界对某些倾向的批评。你怎么看?”
陈思源握着那张纸,纸张冰凉。他想起沈文渊说的“胜利者的日记”,想起周明远说的“文化战争”。
“郑主任,”他抬起头,“我认为学术研究应该基于证据,而不是立场。如果证据显示某些历史叙事存在问题,我们应该去研究问题,而不是因为问题可能‘敏感’,就回避它。”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
李教授咳嗽了一声:“思源,郑主任的意思是,做研究要考虑社会影响……”
“李老师,我明白。”陈思源打断他,“但我有一个问题:如果历史研究的前提是‘不能质疑某些既定结论’,那这还是历史研究吗?还是说,它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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