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古卷解码 第十四章:归 (第3/3页)
面顺从清朝统治,私下却维系着对前明的记忆与忠诚。
“今日,又一位兄弟要‘过黑水沟’(横渡海峡)去谋生。”七叔公声音苍老而低沉,拿起供桌上最旧的一本书册,封面已模糊,但能看出《府志》字样,是明代编纂的版本,“按照老规矩,临行前,要拜别祖先,牢记根源。”
他将书册递给即将出海的年轻人阿海。阿海二十出头,因家乡生计艰难,决定冒险渡海去投奔早先过去的堂兄。
“阿海,接着。这不是一般的书。”七叔公郑重地说,“里面记的,是在明朝时的建制、风物、山川、海道,还有我们闽南人早就在那里垦殖生活的证据。康熙爷收了,编的《府志》说那是‘新辟疆土’,说郑氏是‘海寇’。但这本老书告诉我们,不是那样的。,自古以来就和我们血脉相连。”
阿海双手接过,感觉书册沉甸甸的。
“你到了那边,可能会听到不同的说法,可能会被要求剃发易服,可能会忘了乡音。”七叔公盯着他的眼睛,“但你要记住这本书,记住你姓陈,祖籍泉州晋江陈埭,堂号‘颍川’。记住我们的祖先,跟着国姓爷(郑成功)在流过血汗。记住这片海对面,是我们的故土,也是我们的兄弟之岛。”
旁边一位中年汉子补充道:“还有,如果遇到那边的‘老住户’(指平埔族),要尊重。国姓爷当年有令,汉番一家,共同开发。他们教我们辨认山货,我们教他们耕种技艺,这才是相处之道。莫学清廷某些官吏,一味欺压。”
阿海重重点头,将书册小心揣进贴身的包袱里。他知道,这不仅是本历史书,更是一份沉重的嘱托,一把连接两岸的“心钥”。
“好了,拜别祖先吧。”七叔公示意。
阿海和众人一起,向着朱元璋和崇祯皇帝的画像(象征故国)深深三鞠躬。没有言语,但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誓言与乡愁。
仪式简朴而短暂。很快,众人悄然散去,融入泉州港夜晚的市井喧嚣,仿佛从未聚集。
阿海回到简陋的渔村家中,母亲默默为他整理行装,将一把家乡泥土和几枚康熙通宝(路上用)缝进他的衣角。父亲蹲在门口抽着旱烟,半晌才说:“到了那边,机灵点。世事难料,但根不能忘。有机会……就回来。”
几天后,阿海登上了一艘前往澎湖的小商船。船只破浪前行,离大陆海岸线越来越远。他站在船头,回望逐渐模糊的故土轮廓,又摸了摸怀中那本硬硬的《府志》。
海水苍茫,前路未知。
但他心中揣着一本书,一本书里藏着另一片土地与故土的血脉密码,藏着先人的足迹与期盼。
他知道,自己不是去一个陌生的“异域”,而是去连接一段被政治割裂但从未真正断绝的血缘与记忆。
海浪滔滔,如同历史的脉搏,永不停歇。
载着无数个“阿海”的船只,就这样在明清易代后的数百年间,穿梭于这片狭窄而深邃的海峡。他们带去了农耕技术、手工技艺、民间信仰、家族伦理,也带去了对故国的复杂记忆与隐秘忠诚。
这些记忆,有的被时间冲淡,有的被政权压制,有的被新的生存现实覆盖。
但它们从未真正消失。
它们化为族谱上的一个地名,化为庙宇里的一尊神像,化为方言中的一个古音,化为代代口传的“我们从哪里来”的故事。
如同深埋地下的种子,等待合适的温度与水分,便会破土而出,连成一片无法忽视的草原。
而当两岸的“阿海”们,在数百年后,因为各种机缘重新翻阅那些发黄的书页、比对那些相似的基因、聆听那些共通的乡音时,那段被掩盖、被扭曲的联系,便会如海底火山般,不可阻挡地浮出水面。
文明的血脉,比政治的分合更坚韧。
历史的记忆,比刀剑的锋刃更持久。
(第二卷·古卷解码 完)
卷末语:
实证如凿,民意如潮。赵士锦尘封的警句、郑和远航的坐标、徐光启的隐忧、两岸族谱的血脉、日据时期的抗争……无数被割裂的历史碎片,在2027年这个注定载入史册的年份,汇聚成无可辩驳的文明归一的图景,回归,不仅是地理的完整,更是文明记忆的关键拼图回归原位。然而,这只是拨乱反正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内部,历史创伤亟待整合,文化认同需要深化;外部,旧秩序的反扑不会停止,文明话语权的争夺将更加激烈。失落的文物仍在异国他乡沉睡,被篡改的叙事仍在暗中流传。第三卷《血脉记忆》,将深入近代屈辱的肌理,直面最深重的民族伤痕,在彻底的历史清算与精神涅槃中,凝聚走向未来的磅礴力量。前路仍有暗礁,但航道已然指明。完整归来的华夏文明巨轮,正调整风帆,驶向更深邃的历史蓝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