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安帝中 (第2/3页)
俄而事彼以为主,而吾之富贵也无损;夺人之大位以与人,见夺者即复得焉,而其富贵也抑无损。奖之以败闲丧检,而席荣宠为故物,则何怪谢晦、褚渊、沈约之无惮无惭,唯其所欲易之君而易之邪?
呜呼!忠与孝,非可劝而可惩者也。其为忠臣孝子矣,则诱之以不忠不孝,如石之不受水而不待惩也。其为逆臣悖子矣,则奖之以忠孝,如虎之不可驯而不可惩也。然则劝惩之道,唯在廉耻而已。
不能忠,而不敢为逆臣;不能孝,而不敢为悖子;刑齐之也,而礼之精存焉。刑非死之足惧也,夺其生之荣,而小人之惧之也甚于死。天子正法以诛之,公卿守法以诘之,天下之士,衣裾不襒其门,比闾之氓,望尘而笑其失据,则惧以生耻。
始耻于名利之得丧,而渐以触其羞恶之真,天子大臣所以濯磨一世之人心而保固天下者在此也。手解其玺绶,而复延之坐论之列,两相觌而不惭,则耻先丧于上,而何望其下乎?裕之不戮谧也,人心风俗之祸延及百年。唐黜苏威,而后老奸贩国之恶习以破。惜老成,徇物望,以为悖逆师,祸将自及矣。
十一
李暠之后兴于唐,于是而知天道之在人心,非君子徒为之说以诱人于善也。易曰:“履信思乎顺,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夫人亦岂好为疑诈而与人相逆哉?爱憎乱之也。
亦既见为可为而为之,见为可言而言之,则孰遽背其初心而自相刺戾?见可爱而移,见可憎而止,而后心不能以自保,宁弃信也,且以快一时之情也。爱憎者,非以顺物,而求物之顺己也,求物顺己而不顺于物,勿恤也。
顺己者,爱之而赏醲;逆己者,憎之而罚滥;罚滥既已大伤乎人心,赏醲则得者自诧其邀取之工而不以为恩,不得者抱怏邑以不平者积矣。是故履信思顺者,不求之物理,而但求之吾情;知吾情之非物理,而物理在矣。
暠之戒诸子曰:“从政者审慎赏罚,勿任爱憎,折狱必和颜任理,用人无闲于新旧,计近不足,经远有余。”是说也,岂徒其规模之弘远哉?内求之好恶之萌以治其心,与天相顺,循物以信;三代以下不多得之于君子者,而暠以偏方割据之雄,能自求以求福,推此心也,可以创业垂统、贻百世之休矣。求治理而本诸心,昧者以为迂也,诗、书所言,岂欺我哉?
言综核者任憎也,世之言法者尽此耳;言宽大者任爱也,世之言恩者尽此耳。法近义,而非义以妨仁;恩近仁,而非仁以害义。秦玫以刚而亡,汉元以柔召乱,非仁义也,且非法也,抑非恩也,任爱而淫,任憎而戾也。
三代之王者,不立治天下之术,而急于学,克此心之爱憎而已矣。一不学而以爱憎为师,苻坚之厚慕容垂,恩不足以为恩,况诸暴虐者之淫刑以逞乎?
暠未尝学者也,而冥合于道,学岂以文哉?梁、陈之主,旦坟夕典,而身为僇、国为灭亡,求之物而不求之己也。暠虽未学,吾必谓之学矣。一心得御,而太和之气归之,贻尔后昆于无穷,勿谓三代以下无其人也。
十二
殷仲文推戴桓玄,谄以求容,哀章之徒也。义兵起,随玄西走,复与俱东下以抗顺,及静嵘洲之败,玄且诛殛,乃叛玄而降,挟二妇人以求免,此宜膺党贼之诛而勿赦者也。
幸逃于死,复守东阳,曾不赧而更以出守不执权为怨望。仲文之敢尔者何也?王谧为三公,而人丧其耻心,故干荣之情不息也。刘裕、何无忌按法而诛之,而时论不协,史氏尤憾裕之擅权以枉法,何也?谧登庸而仲文受戮,裕任爱憎之情,仲文死而无以服其心也。
虽然,谧之辱人贱行,疲懦无能为者也,借令重用仲文,而假之以权,祸岂有极哉?始与玄共逆者仲堪也,继为玄佐命者仲文也,挟其门族与其虚誉,摇动人心以恣狂逞,不能有刘裕之功,而篡谋更亟,天下之爚乱如沸羹,愈不知其所止矣。
仲文之诛也,并诛桓胤,前此桓氏灭而胤以冲之子独免,谓冲忠耳。桓温死,谢安、王彪之正纲纪以匡晋室,北府兵彊,荆、江气折,冲自保其躯命,不敢尝试,而遂许之以忠,蛇蝎冬蛰而无毒于人,其许之为祥麟威凤乎?谢玄破苻坚,而冲郁抑以死,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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