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潋滟 (第2/3页)
咒手段。而是裸露自己的心,剖开自己的爱,让她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唯爱是无法逃避的锋镝。
她失去了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
姜无邪把温玉水榭交给秦潋,把自己最重要的情报线、最核心的官员关系网,交给这样一个有所保留的女人。
姜无邪尊重她的事业,认可她的心情,支持她在稷下学宫教书,为她在九华乡大兴土木。把那不幸淹死的船工和裁缝,都殓进华丽的墓宫。
姜无邪许诺她为皇后!
容颜俊美的他,本可以把联姻作为补充势力的有力手段。风流倜傥,修成红尘天地鼎的他,本可以用正宫的尊位,用凤鼎的圆满,交换一个在各方面都能带给他更多助力的女人……他却早早地确定家世平平的秦潋,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那不是爱吗?
他真的不懂得,他真的没有爱过吗?
秦潋无法否认。尽管她刻薄地说姜无邪入戏太深!
她期待桃娘是姜无邪暗留的制衡她的棋子,她期待姜无邪对桃娘有相同的许诺……可她同时也期待这一切并不存在,期待姜无邪爱她为真。
“真可笑啊,可以修出来的东西,也能称之为‘爱’吗?”
她自言自语:“秦潋的过往只是一场故事,爱也只是故事。”
“不过是一种选择,不过是一场修行。”
她的五指微微一用力,便听得‘嘭’的一声轻响。
丰腴诱人的桃娘,便在她的手心,炸成了汁水四溅的橙红色。
那是水蜜桃的颜色。
之所以在离开临淄的时候,还冒险掳走桃娘。
一是为了捕捉姜无邪的情缘,用以消磨那根百折千回的情丝。
二是她没能在齐国的天变里,掠取足够的资粮,当前并不能放下秦潋的真。
桃娘作为秦潋的绝对亲信,二者之间有斩不断的因果。她只能带出来,在绝对干净的地方将之磨灭,以避免齐人把她变成追踪的线索。
现在桃娘已枯,情丝未绝。
姜无邪的女人不少,但要说他真正爱谁,对谁动了真情。秦潋能想到的,除了自己之外,也就是浮陆世界的那个疾火玉伶——
毕竟姜无邪当初就是为了那个女人,鼎成神临,红鸾星动。
现阶段日月斩衰已经发生,天机混淆不可测度,她去一趟天外也未尝不可。
但浮陆世界绝不是一个好选择。
神霄战场厮杀正烈,浮陆必然已经开始战争动员,现在正是警觉的时候。
且不说姜无邪、李凤尧他们在那里经营了什么,单就一个庆火其铭便不容易解决,更不用说这位浮陆世界的至高神灵身上,必然存有的青羊天契。
她不敢赌那位荡魔天君能不能算到她斩断情丝的需求,在浮陆世界守株待兔。
决定不再冒险。
应该像过往一样潜游在人间,重修一段真……情丝固然难解,也会被新的故事替换,会被时间磨灭。
她要做的是“等待”。
等待情丝风化于时光的那一天,也要等待下一个祸国的机会。
当然还要等永恒禅师从天外归来,要等永恒禅师走出超脱那一步。
有超脱者护道,她才有再次跃升的机会。不然有姜望这样的阻道者存在,她超脱的可能性,已经被斩进了命运的劫无空境。
……
怀岛。
海风徐来,轻纱微动。
秦潋的面容因此若隐若现中,但怎样都不肯真正明确。
叶恨水治业非凡,近海群岛的繁华是秦潋此前所未见——她曾和姜无邪乘舟于海外游赏。虽然重点是养心宫在海外的经营,但姜无邪的确专门抽了两天时间,放下一切,白龙鱼服,陪她游岛观海。
飘扬的经纬旗粲然流辉,炽热的人气在灵视之中翻滚如潮。
确实是行在此间,才更深刻感受到齐国前帝的雄略。
近海群岛都辖归齐制,整个东海也被齐国捏在掌中。
由此源发的恐怖潜力,将把齐国国势推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无怪乎朝廷在此投入如此巨量的资源,颇有不惜一切发展海岛的架势。
如今的近海群岛,商船如织,岛与岛之间红尘相系。哪怕是最偏远的冰凰岛,也不似从前冷清。
怀岛尤其喧嚣,论及繁华之处,已不输许多大国雄都。
秦潋独行在熙攘的人潮中,感受一种热闹的寂寞。
心之所念,人之所思。是为“怀”也。
她并没有预期来这里。
为了躲避齐人的追捕,逃脱那位荡魔天君的注视,她在抹掉了桃娘,斩灭“秦潋”身上仅剩的痕迹后,对于下一个落点,进行了无序的选择——
于茫茫之中不可知的方向,随机地合入一种色彩。
唯有自己都不知将去何方,才能让追缉她的人,没有办法来围堵。
最后她落在大海的蔚蓝里。
又在波光潋滟中,走到了岛上。
这选择不错。
逃出临淄,还在齐境,是为灯下黑。
虽为齐属,海岛毕竟孤悬。近海总督叶恨水,没有留下她的能力。
进可以窥视临淄,退可远遁外海。
此外,大齐新君登基,或是为了给石门李氏一个交代,已经在朝堂上承认,当年李龙川是被田安平所杀,没有把这变成一笔糊涂账。
那么景国和齐国在东海,就还有扯皮的空间。
景国当年的退却,根本原因是靖海计划的失败。齐国已经吞下去的肉,也不可能再吐出来。
但只要还有一笔账留在这里,景国便有东视的理由,此处暗涌不可避免。
这就可以分担许多齐人的注意力。
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景国也可以是合作的目标——有宋淮在,这事情并不难办。
惜月园的合作虽然功亏一篑,东海之上,未尝不可以旧局重启。
“这位姑娘,打尖还是住店?”迎面而来的热情,将秦潋的孤独扑灭。
满街脚步,忽然无声。汹涌人潮,恍如隔世。
看着站在面前的唇红齿白的店小二,又扭头瞥了一眼旁边的酒楼——“清平乐”。
钓海楼时期怀岛最有名的酒楼。
清平乐还在。
还在的只有“清平乐”这三个字。
秦潋忽然笑了。
“姑娘笑什么?”雌雄莫辨的店小二问。
“我在笑我自己。”
秦潋笑道:“两次靠近超脱,两次功败垂成,竟然就已经没有了耐心,不能再忍耐。”
“以前的我,无论怎么随缘流波,怎么会让自己还留在齐国的辖境里?”
“现在的我,却为了这个随机的选择找诸多理由。”
“因为我本心就不想离开——我舍不得准备了这么久的祸果。我念念不忘,我依依不舍。”
“我也不知你不舍的究竟是什么,姑且视此为你的遗言。”店小二向她走来:“那么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大片大片的色彩,填补了二者之间的时空。
彩色的河流如飘带,围织在秦潋的腰间:“我是短暂逗留,还是在此长眠,不妨稍后再答。你不打算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吗,灵咤大人?”
“你是不是不清楚我的能力?”
将小厮的衣物,卷回了幽冥法袍,大齐灵圣王身绕白色流火,在色彩的洪流里漫步而前:“沟通天地、恩泽感应。”
“天机混淆,因缘犹在。百忙之中,你还敢在温玉水榭带一个人走——你丢不开秦潋的身份,就必然逃不掉我的追索。”
“你杀死那个叫桃娘的女人,杀得稍微着急了一点。你难道不知道,齐国青牌第一时间就把她的信息交给了我……她的性命,被我注视了。”
“桃娘的因果,被我碾灭于无缘之地。最多就是杀她的时候,有几分心绪动摇,没有做到最完美的火候。加上如今日月斩衰,天无恒时……你竟然凭借这一点感应,追溯于茫茫人海,来到我的面前。”秦潋轻声叹息:“你付出的代价难以想象——我很难想象你这样的古老神灵,会为齐国做到这种地步。”
“时代的浪潮已经席卷幽冥。紫极殿前站岗者,也是南夏战场浴血人——摸鱼也要有个限度。”
灵咤轻声一笑,已经趟过色彩的泥淖,走到秦潋面前:“我为大齐灵圣王,一日夜内,奉敬三君。再不做点什么,也赧颜王爵。不过是耗损千年灵性。受国势托举,亦当为国势添薪……阁下以为然否?”
“我不以为然!”秦潋面无表情地反扑:“且看你们这些在幽冥世界坐井观天的神,究竟有几分本事,来趟人道的浑水!”
唰!
忽见刀光如泼雪。
在汹涌的彩色和流动的白色焰火间,无隙不入的冷冽刀光,先一步浇了秦潋满身。
她促急回掌,色彩浓烈的右手像一条斑斓毒蛇,咬住了势无其匹的斩妄刀。
同时听得一声鞭响,如惊雷乍起平地。
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引力斥力,将她牵拽了一个瞬间——大齐靖国公一记鞭腿,正正地抽在她的脸上!
啪!
她美丽的脑袋炸开似一团彩墨,泼洒在虚空之中,又像是醉酒的名士正挥毫作画,要晕染出一幅仙品。
然而“画布”之上,炽白的灵火绕为边界,将这些色彩都框定在其中。
画中的风景是画中的画,秦潋的色彩在画中被约束。
——
哗哗~
一卷长轴被卷起。
画上长街无行人——那些形形色色的路人,都被叶恨水以大袖拂去。
现实中的他们也只自行其路,并不知觉有什么故事发生。
近海总督恪尽职守,以近海之势,为靖国公和灵圣王查缺补漏。
木簪而道袍的秦潋,和她的两个对手都在画中。
叶恨水潇洒地卷起长轴,又以术库纺织的“红尘线”,小心地将这长轴封死,然后轻轻一投——
便如投壶般,投进了书画瓶。
长街上正在厮杀的三尊,连同他们战斗的画面,也在此时一并卷起。如画入瓶,投进了空无一人的清平乐中。
偌大一个酒楼,这时门窗四闭。
高空有镇石,落地为青鳌。早已四分五裂的青鳌礁,今又重现。
齐国人铁了心要把罗刹明月净镇杀于此,锁门锁窗,不分生死不见出。
叶恨水牢记天子钧令,守在他的总督府里一步不出。以国势加身,外邪不侵。远远地观察清平乐酒楼,但门窗闭锁之后,久久没有动静传出来。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整座怀岛轰然一震。
又片刻后,清平乐酒楼大门推开。
叶恨水在总督府以灵镜远视——
但见灵圣王踏流火而走。白衣飘飘的靖国公,却坐在临窗的位置,举起酒盏,向这边遥遥碰了一杯。
楼中没有第三个人在,遍地涂抹的彩色像是换了装修。
……
呼……
从粉红幔帐的软榻上睁开眼睛,眼里的迷醉惶然尽皆被色彩吞没。
罗刹明月净长舒一口气。
趴在身上的赤裸男人,像一只肥腻的大肉虫,已在她睁眼的瞬间,化成一撇脂粉,留在她红晕的脸蛋上,被她伸指慢慢地抹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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